宁玉成听到沈浪的声音,整个人抖了一下,似乎被惊醒一般。此刻,他也不好再装下去,于是低着头,弓着身,来到沈浪的跟前。
「小弟宁玉成见过沈宗主!」宁玉成此时再也不复当年世家公子的模样,似乎整个人已经被现实给打磨掉了棱角,剩下的只有一份茫然。
沈浪将许飞燕交给云柔,然后指了指宁玉成,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后院详谈。
到了后院,看到儿子沈平安在修炼最基本的外功,于是上前指点了一下,这才带着宁玉成坐在不远处的凉亭内。
「坐!」沈浪指着一边的石凳,示意宁玉成坐下。
宁玉成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坐了下来,但表情显得很拘谨。
沈浪眼前有一套茶具,家中的下人很快提来一壶热水,沈浪简单烫了杯子,放入茶叶。这些茶叶都是云岚峰上的野茶,其中一些长势颇为喜人。沈浪虽然不太懂茶叶,但喝了几次后便爱上了这些野茶。
冲泡开来,茶叶随着热水翻滚舒展,叶片绽放的令人沉醉,茶香飘出,更是沁人心脾。
「宁兄,想必你以前也喝过不少名茶,这些野茶自然不能和名茶相比,却另有一番味道,不妨尝尝。」沈浪举起茶杯相邀,宁玉成自然不敢怠慢。
宁玉成嗅了下茶香,然后浅尝辄止品了一小口,待味道回转之后再一饮而尽,如此这番,两人饮尽三杯,便将茶杯放在一旁。过三则为牛饮,于茶道不合,沈浪也只是想借饮茶来缓解宁玉成的心境。
「宁兄,我知道你或许经历了很多,这其中的内情我也不便了解。我只是想简单告诉你,每个人为了活得更好所以拼命,没有太大的区别,不管卑鄙还是其他。侠隐宗也是如此,今日的气象万千你也很难想象是用多少性命成就的。你我之间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芸芸众生。既然在这乱世活下来了,那么就要好好活下去,找到自己想要做的。只要日后不违背侠义和人性,大有可为。这么说或许显得我武断了,但沈某这些年走过来也看清了一点,人生不必太过纠结,一种生活方式改变了,就更换另一种生活方式,只要自己觉得活得有感觉就好,一直纠结于过去,你永远都只能在过去里徘徊,不知宁兄觉得如何?」沈浪也很少跟人说这些话,所以有些东西也是憋在心里觉得不吐不快,既然宁玉成经历了很多,或许能从中有所收获,这是出于一种道义上的帮助。
宁玉成没有想到沈浪会推心置腹地跟他说这些话,但他也确实明白了,沈浪并没有任何瞧不起他的意思。
「多谢……沈……沈兄,宁某这几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当天下大乱之际,由于自己的犹豫和肤浅导致一家人死伤过半,也无法为家人找到更好的归宿。从以前的锦衣玉食生活变成苟延残喘的难民,宁某说句实话,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总觉得眼前是一场梦,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半年前我带着妻儿老小辗转至此,不断逃亡,有几次我都恨不得自我了断好结束自己的性命,但是每当看到我的两个孩子看我的眼神,始终不忍离弃。后来听说雾州此地对待难民十分宽厚,我本不相信,但抱着天下一般乱,何处去不得的想法到了这里,这才真正体会到人间还有乐土。后来,内子被嫂子无意中发现,将我们一行人从难民中带了回来,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所以比以往更加消极。沈兄刚才的话让我感触颇深,虽然还未完全走出心理的困境,但也对我有了很大的帮助。沈兄,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到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动力,那时或许要麻烦沈兄一二。」宁玉成原本灰色的眸子变得闪亮了一些,就好像一尊石像被活过来一般。
沈浪站起身来,宁玉成也随即起身。
「不用急,慢慢来,我曾经经历过和你一般的情形,只要走出你心中的困境,便会有极大的收益。我观你身上气息沉稳内敛,有厚积薄发的之趋势,通境大成离你不远了。如果到时你有兴趣,侠隐宗欢迎你的加入。」沈浪笑着拍了拍宁玉成的肩膀。
宁玉成也笑道:「沈兄过奖,或许是因祸得福吧。」
沈浪有些高兴,让下人撤掉茶具,上一桌酒菜,打算和宁玉成一醉方休,宁玉成也许久没有碰过酒,顿时也兴趣满满,两个男人很快杯来盏往,喝得好不畅快。
远处一角走廊上,云柔捏了捏许飞燕的双肩,欣慰地笑道:「你丈夫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谢谢云姐,谢谢沈大哥……」其实她还想感谢自己的爹爹,只是许绩早已长眠地下。没有许绩,沈浪和云柔或许不会如此在意他们,许飞燕深知自己是受了爹爹的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