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艾丽无法看清身影的正面,又挤不过去,只能在一旁忐忑地等着。
讲经结束,信众们都离开了大殿,那个身影却还端坐着,似乎在闭目打坐。
“光瀚!真的是你!你回来了!”陈艾丽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激动地拍着李光瀚的双肩,又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庞。没有千疮百孔,没有溃烂不堪,还是那么英俊帅气,只是多了一些沧桑。
“嘿!敢情您这次出差还去做了个整容啊?”陈艾丽喜笑颜开地按了按他脸上的肉。“嗯,弹性不错。”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李光瀚满脸疑惑警惕地问到,并且轻轻扒开了陈艾丽的手。
怎么会这样?……
雪后的湘西太溪镇空气干净而透明,白山绿水相依相伴,散发着空灵幽静、纯粹简单的美。
陈艾丽和小贝带着李光瀚开启了为他寻找失去的记忆之旅第一站——寻根。
乔治站在吊脚楼前翘首以盼,看到他们三个来了,连忙上前迎接。他的金发都掉光了,皮肤晒黑了,羽绒服外罩了一件本地人干活时穿的罩衫。要不是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他和镇子上的老头就没什么区别了。
吊脚楼的火塘火生得很旺。坐在火上的铜壶汩汩地冒着热气。铁锅里热着煎得金黄的裹满蛋液的糍粑。三楼卧室仍然播放着邓丽君的经典《小村之恋》。
李光瀚有些拘谨,他全然不记得这些人和往事。但是他又自然而然地觉得这些人没有恶意。
在来太溪镇的路上,陈艾丽突然想到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猜测,这个失忆的李光瀚会不会是变种人派来的克隆人?
她偷偷联系了柔嘉,柔嘉提醒她:“绿茶绿茶,注意他喝茶时的细节。”
一落座,陈艾丽就首先给李光瀚冲泡了一杯太溪镇自产的绿茶,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暗中观察他。
翠绿的嫩芽在玻璃杯里翩翩起舞,清新的茶香随着雾气飘出来,茶汤清亮渐渐泛出黄绿。李光瀚闭上眼睛深深地沉浸在袅袅香气中,眼睫毛微微颤动,嘴唇终于慢慢触碰到杯口。
他轻轻地啜吸茶水,忽然就放下了。
“你怎么不喝了?不好喝吗?”
“烫,太烫了。”
乔治兴高采烈地忙前忙后,他取下挂在房梁上的烟熏腊鱼,向大家炫耀说这是他亲自钓的。很快,吊脚楼里就弥漫着熏鱼特有的香味儿。
李光瀚变得神情柔和起来,放松了一些。他让含在嘴里的绿茶沁润了口腔的每一个角落,才不舍地徐徐咽下。
“嗯,地球人。”陈艾丽和小贝相视一笑。
第二天,寻根计划依旧从老屋开始,到小学校园,再到老街集市,凡是李光瀚童年少年时期呆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陈艾丽已经驾轻就熟了。
路过小河边的茶馆的时候,坐在门口晒太阳的五叔看到了他们几个。“咦?这不是汉伢子吗?你们怎么又都一起回来了?”
李光瀚茫茫然没反应,陈艾丽连忙和五叔打招呼,寒暄了几句。
五叔望着他们的背影嘟哝着:“肯定又是脑壳里的毛病,么办啰,唉,总是病了才回来。”
回到吊脚楼,楼下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二楼传出伊丽莎白的声音。她带着刚刚病愈的迈克尔来了。
李光瀚看见他们礼貌地点点头,但是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伊丽莎白自信地说:“我给你带来了一件有助于恢复记忆的老物件,一段音乐,我放给你们听。”
“第六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伸展运动一二三四……”熟悉的音乐响起的那一刻,李光瀚的手脚不自觉地想跟着比划。
“怎么样,好东西吧。我在牢里天天做广播体操,做了十五年,一听音乐就条件反射。”伊丽莎白深有体会地说。
坐在轮椅上的迈克尔安慰李光瀚说:“不用急,连我都可以醒过来,你也可以记起来的。”
第三天一早,李光瀚就开始跟着音乐做广播体操了,肌肉记忆好像比大脑靠谱,几个回合下来,他几乎可以做全了。
五叔又背着蛇皮袋子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从袋子里一件一件地往外掏宝贝。袋子口敞开以后,一阵阵的难闻的气味飘出来。
五叔解释说:“汉伢子这次的病跟上次还不同,我找人换了个方子,你现在就试试看,反正也吃不死人,死马当活马医嘛。上次不就医活了嘛。”
李光瀚看着老人家蹲在地上掏药材,过意不去,连忙帮他一起弄。他的手伸进蛇皮袋子,触摸到了几块干巴巴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习惯性地凑近闻了闻,哎呀,想呕。他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控制不住,他冲进厕所。此时此景,同样的感觉,吐到掏心掏肺,牵肠挂肚,他好像想起来点什么。
五叔一看到李光瀚扶着墙走出来连忙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刚才你闻的是一味叫作‘猪零’的药,就是烘干的猪粪,是我上次放进袋子里,今天不小心一起带出来了。今天的药不难喝的。”
李光瀚低着头沉思着,突然,他抬起头哈哈大笑,笑得都快要接不上气了。他走上前握着五叔的手说到:“五叔,谢谢您,让您费心了。药不用喝了。”
陈艾丽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李光瀚揽住她问到:“艾丽,‘橄榄球’牌星际战舰现在在哪儿呢?”
陈艾丽白了他一眼,说:“还在月球背面的盆地里悬停着呢,等着你奔月去处理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