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兴庆府,如今的安定府治朔方城。
城南大度民寺。
野利都旺从睡梦中醒来,利索的洗漱净身,走出僧舍,就快步赶往大雄宝殿。
“南无阿弥陀佛……”这是每天都有的早课时间。
哪怕西夏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哪怕昔日的兴庆府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朔方城,灵夏之地也成为了现在的安定府,大度民寺却还照就存在。作为寺中的一员,野利都旺也一样照旧当着自己的和尚,而没有跟覆灭的野利家族一样,被赵宋一锅端的送入中原。
将党项人中的豪族大族一股脑的移民中原,这是宋廷治理安定府的一基本方略。
毕竟是有着一百多年光景的割据势力,想想历史上永乐帝在安南的遭遇,赵构怎么会重蹈覆辙呢?
将这些在党项平民中影响力巨大的贵族们悉数内迁,这就等于是把一支军队的军官全部剪灭,那这支军队就是再人多势众,也只能是一盘散沙。
“铛铛铛……”
钟声响起,大殿内的禅唱诵经之声平息了下,野利都旺睁开双目,眸子如大海一样平静。他真的很有佛性的,有着一颗向佛之心,不然也不会放弃家中的权势,出家剃度在大度民寺做和尚。
他可不是西夏危在旦夕时候逃进寺里做和尚的。
但人终究是感情动物,他野利都旺也是**凡胎,还没有修成神佛。如何能真的把家国全抛在脑后?
当他从早课的禅唱诵经中醒来时候,虽然还是满脸的平静,但是家族,家国,所有的忧愁却已经在这一刻绕上了他的心头。
哪怕大度民寺还是原先的大度民寺,一觉醒来,野利都旺往往都会生出有一种一切还都是原先时候的错觉,但事实却是无可改变的。
西夏忘了,野利家也彻底的败了,他身为野利氏子孙,看着这一残酷的现实却真的半分也无力改变。甚至他都不敢对他人露出一丝儿的抱怨声。
因为野利都旺很清楚,那些平头百姓们偶尔有两声抱怨,赵宋还能视而不见。然而要是他露出马脚,那安定府必不会视而不见。
时任安定府知府的前军中参议郭永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净能师兄,下地耕田了。”
僧舍里,师弟的一声话突然叫野利都旺从内心的活动中醒来。下地,耕田,这四个字真如冷水泼头,让心中一肚子愤恨,但却又无可奈何的野利都旺浑身都向外冒着苦涩。
下地,耕田。
放在一年前,这四个字距离他野利都旺是多么遥远啊,便是距离大度民寺的每一个僧人,那都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这种劳作与他们有关系吗?
即使灵夏之地的许多寺院行的都是汉传佛法,与河西走廊兴盛的z传佛法大有不同,但中原之地的佛教名寺的和尚们也没有下地干活的。
什么昼事农,夜参禅?那都是苦逼的不能再苦逼的寺庙才干的破事。
他们大度民寺可是兴庆府的名寺,百十年来屡受王家恩赐,名下只良田就有事物万亩,虽然西夏的和尚寺庙也要纳税,但大度民寺上上下下二三百名和尚的日子却也依旧过的滋滋润润。
根本都不需要向河西的z传佛法那样还要周边百姓的供奉,大度民寺仅仅是收租和每年的善款,上上下下就都能安心事佛。
但如此的好日子随着大白高国的覆亡一去而不复还了。赵宋夺取了河套,抄捡各地,那是恨不得把灵夏之地所有的田亩都攥在自己的手中。被涉及到的那些个西夏的达官显贵们,连年后过户归档的田籍都一概不算数,就是怕田亩被那些要抄家的达官显贵们给转移了去。又岂还能看着大度民寺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