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当她发现自己被人盯住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得意,又有些兴奋。没想到的是,却招惹出了吴畏这个小杀神,最后,更是被华叔三声断喝,活生生地被震晕在了大街上。
要说她不后悔,那也是不可能的,可若说她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却也是不太可能。但如今,赵皖似乎对这件事本身,有很大的意见。
“朕一向都认为,非我国之臣民,则应有外臣之本分。若你非是张天师之徒,只怕连进这金陵的资格都没有。朕不在意你的公主身份,在意的是你师傅和朕当年的情分,希望你能想得明白。”
“朕纵横天下三十载,从未得遇一合之敌,若说要把你南明太过重视,朕自己也不信。朕虽然在常人眼中极痴气,但最是重情不过。”
“朕今次可以不予追究,让你风光入城,以还当年张天师的旧情。但下次,若再有疏忽,朕必让南明血流成河。”
赵皖说到这里,面色已是严厉至极:“莫以为自己是修行人便真能超然万物,在朕眼中,修行者也不过是人而已。你年纪轻轻却如此不通世情,终有一天,会带给你南明天大的祸事!言尽于此,公主安歇。”
说罢,竟是连给朱伈道别的机会都没有,赵皖就消失在了花园的尽头。看着中州皇帝刀削斧凿般的挺拔背影,朱伈咬着嘴唇,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她从小到大,活在龙虎山上下的溺爱里,活在皇帝哥哥的溺爱里,活在整个南明的溺爱里,虽一直对北方的庞然大物中州有着本能的敌视和恐惧,却从没像今天一样,亲身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力。
她便一直这样呆呆地站在花园中,一直到夜深,却仍没有歇息的想法。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软弱了,面对赵皖的质问,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我能说什么呢?南明水军天下第一吗?还是要色厉内荏地告诉这皇帝南明不惧一战?
吴畏的影子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不,绝不能如此。南明若此时与中州开战,唯灭国而已。赵皖是个疯子,他不是不愿意对南明用兵,只要找到一点由头,他就能让其他诸国血流成河,这在以往的三十年里屡见不鲜。他是真的二百五精神上头,认了她这个小侄女,不然,她堂堂南明公主,只怕现在尸体都烂在边城了。
这算是鳄鱼的微笑吗?朱伈望着天边一抹上弦月,苦笑了起来,第一次兴起了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常十之**这样的感慨来。
与此同时,在金陵城外的玄门正殿中,一个穿着灰白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切着面前的牛肉,慕容劭泫坐在榻上手持酒杯大口大口地喝着。
“师傅,你若再这么喝下去,只怕寿元得减少了。”中年男子苦笑着劝导,手上的活儿却是一直没停下来。不知道这玄门的老大为何只喜欢吃碳烤的牛肉,自己跟着这师傅二十多年,却是生生地切了二十年的牛肉。
“屁话,老子如此修为,喝两口酒又有什么打紧!”慕容劭泫一瞪眼睛,手中的酒倒是撒了点到自己的长袍上。本来就油腻腻的长袍,更是显得邋遢了。
中年男人心中一扶额,师傅这又喝高了吧。
“魏轩,为师是高兴啊。”慕容劭泫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小几,脸上的笑意是怎么都止不住。
“黑子当年负气出走,如今可算是回来了,为师怎么能不高兴》?”
“师傅说的是,大将军?”
“废话,除了他,世间有谁能当为师喊一句黑子?”
“可如今回来的不过是将军的义子……”
“义子又如何?既然儿子能回,老子当然也能回。刘黑子,这是放不下面子。”
“这还放不下面子?”
叫做魏轩的中年人陈目结舌,或许有很多人不知道,但他当年可是目击者之一,亲眼看着刘九黑往皇帝脸上捣了一拳,如今,居然他还拉不下面子?
这几位之间,到底是怎么样个坑爹的关系啊。魏轩无奈,可他也知道师傅不是常人,刘九黑也不是常人,至于皇帝,额,好吧,他不是个正常人。
“魏轩,你还是不懂,到了我们这个境界,皇权或许算不得太大的事情。但在黑子心里,他抹不开的,不是皇帝的权威,而是,对皇上的那份愧疚啊。”
慕容劭泫说到这里,难得地出了回神:“而且,那个叫吴畏的小家伙,委实是太过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