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就叫做代沟?
“呃,那你什么时候不忙,我过去。”红壳小虾终于出了声儿。
孟鹤沉吟片刻,说:“那你现在就过来吧。”
刘远打电话的时候是下午四点,等到了郭东凯公司就五点多了。正赶上下班的人流,挤成沙丁鱼状的职员们从电梯里争先恐后的汹涌而出,差点把刘远连刮带蹭的给重新带回旋转大门。好容易人走得差不多了,刘远才气喘吁吁的撑着那小身板儿进了电梯。
办公室只有孟鹤一个人在,刘远觉得挺歉意。尤其是当孟鹤三秒钟就变出红戳戳的时候,那歉意就转化成了浓浓的感激。在孟鹤这儿可能不是啥大事儿,可刘远就看着它们像雪天里的小火炭。
盖章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儿,一分钟搞定。刘远把实习报告收回包里,很自然的便瞄了眼郭东凯的办公室。只见门紧闭着,没一丝缝隙。
孟鹤注意到刘远的目光,便玩笑道:“旷工了,等着财务扣他年薪呢。”
刘远也跟着笑起来,随口问:“他又跑哪儿逍遥去了?”
孟鹤敛了笑意,眼神慢慢变得深邃。
之所以电话里让刘远立刻过来,是因为孟鹤做了个决定。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唯一可以确定这并非临时起意。否则他就不会和郭东凯玩儿文字游戏。
——不会主动告诉,不代表男孩儿问的时候依旧不说。
“他和女朋友约会去了。”
孟鹤听着自己平静的声音,看着刘远呆楞的眸子。
“女朋友?”刘远的声儿有点抖。
孟鹤轻轻的深呼吸,这事儿不是谁都做得来的,他忽然能理解为何郭东凯迟迟下不了手了。可这是个脓包,必须毅然挑破,否则就会溃烂恶化。孟鹤从来没心疼过谁,但他现在心疼刘远,所以他要做这根锋利的针。
“女朋友,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
小孩儿低着头,孟鹤看不见他的表情。夕阳从落地窗射进来,暖得让人想哭。
半晌,孟鹤听见刘远问:“你有他家钥匙吗?”
男孩儿的声音低低的,孟鹤以为他会哀伤,或者哽咽,结果都没有。
孟鹤知道郭东凯从来不会给伴儿家门钥匙,但他以为刘远会是个例外。
郭东凯出差或者有事的时候孟鹤经常会去帮着看看房子,所以他有郭东凯全部的家门钥匙。那是个颇有重量的钥匙串,孟鹤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摸出来,然后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挑出郭东凯最常住的那间卸下,放到了刘远的手心。
他不准备告诉小孩儿郭东凯所谓的家其实有很多处,脓包挑破就好,没必要刺烂。
“谢谢。”刘远扯出抹笑容,昏黄的余晖里格外耀眼。
离开大厦,刘远打车去的郭东凯家。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发懵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要见到郭东凯,立刻。
难受吗?悲伤吗?好像都没有。想要见面的愿望太急切,反而盖住了其他。
郭东凯的家还是老样子,不够宽阔的空间,因为物品的凌乱而显得更加拥挤,上一次的汤圆包装袋还丢在桌子上,喜庆的大红色。
刘远想安静的等,可他坐不住,好像有一家子的毛毛虫在他心里爬,烦躁难耐,无处发泄。忽然很想听音乐,刘远去CD架里翻,然后就看到了自己录制的那张光碟。盒子是自制的,简易却很花哨,在众多的伙伴里一下子就跳脱出来。
自从送出之后刘远再没见过它,这会儿抽出来放在手里端详,说不出的心情。
吸吸鼻子,刘远打开CD盒,原本只是想看看除了光盘外的那些东西还在不在,可盒盖刚一翻开,一个小信封就掉了出来。刘远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蹲下捡起信封,封口处的印花儿小胶带崭新如初。
刘远不信,他努力的想以最不留痕迹的方式弄开胶带,可最终发现,一旦撕开,真的就无法复原了。
刘远并不是好奇信封里面的东西,因为他再清楚不过。那是他费尽心思折好塞进去的,然后用时尚杂志随书附赠的碎花透明胶带封了口。
于是,这光盘真的没人听过。
不,应该说,都没被人开启过。
刘远坐在地板上,把信封里的几颗小红心倒了出来,那是他拿便笺纸故意折的,一来他觉着挺好看,二来也是想恶心恶心郭东凯。学心形折纸没用多久,费心思的是便笺上的内容。
一颗红心被轻巧的拆开,于地板上铺平,纵横的折痕上面,笔迹潦草而顽皮:
没心没肺郭东凯,
晃荡三十六七载,
狗屁毛病一大堆,
何年何月才能改?
这样的打油诗刘远写了好几首,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自己很有才。
刘远不想哭,但夺眶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