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盛楼里吹捧九哥的赌客,在金銮殿上叩拜魏塱的臣子,充斥了她整个眼眶的龙椅。李家村的野火,隐佛寺的孤坟,五爷院门口的黄铜水缸,霍准临死前的肺腑之言。
这些东西从薛宅到江府,追了她整整一路,又从江府喧嚣叫嚷着追到了这陶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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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的话,她拿到开口的权利,岂不比追寻真相更容易?
除却陶弘之,京中众人都被过了一遍,宋沧,江府,霍云婉,沈元州,李阿牛,永乐公主。此刻她京中有权,手上有钱,黄家死后拿到近京兵马,再加一枚西北兵符还寻什么真相?
反正那真相不堪入目,不如她来造一个真相。
陶弘之颇有手段,又和宫内有过往,能接触到麒麟露的人,不是医官也得是个术士,看他讳莫如深,想必历经密事。这些年的密事,无非就是梁成帝死在龙床上那一桩。
此人定有大用,原薛凌还欲缓缓试探,不想陶弘之按捺不住,先挑了火,后事如何,今晚即见真章。
薛凌骨子里隐隐期待呼之欲出,这是她寻上的第一个人第一个人。宋沧虽也有仇,可那蠢狗始终对皇权有敬有畏,其他人更不用提起,唯陶弘之对魏家的人不卑不亢,不知今晚她究竟能不能拿到想要的药?
薛凌目光炯炯,陶弘之对视片刻,轻笑遮掩过去,侧了脸拨弄茶水道:“我还道你突而就变了为人,到头不过是本性难移。
薛凌抢白道:“陶兄的意思,就是江山易改了?”
陶弘之看了看门外道:“晚间巡值的御林卫,两刻一过,薛小姐离去之时谨记祸从口出。
陶某祖上是曾在宫内当差,无奈自身不成器,只能凭借余荫作这下等行当糊口”。他略偏了头,看向薛凌道:“我幼时多灾,蒙一位师傅渡厄,是以虽作布衣,却不忘僧鞋。
你说的陈王身死,妃嫔受损,在我得知时皆是过去之事,苛责不过徒生嗔痴。你说的胡人汉人,皆是天生地养,你说的君王百姓,都是双目一唇。
说来惭愧,我修佛理,却又六根不净。我信因果,却又妄图替人改命。我亦觉天下当无为,陶记里头又全是刀剑戟刺兵戈之物。
你看,我这样的人,该对谁的名讳有避忌?魏塱?魏熠?亦或先帝魏崇?”
又道:“沧浪之水,清浊何异?汶汶察察皆有其道,凡凡俗俗各随其行,陶某潜缩其间,个中偷生而已。既无绝水之心,亦无灭鱼之胆。”
薛凌张口,陶弘之抢先续道:“姑娘恐要笑我一句蝼蚁,焉知我要笑姑娘骛远?若得众生平平,安于柴米之间,何来地狱长存,六道不散?”
他嗤笑一声,且吟且唱:“西街有酒,东街花,南楼故里,北楼望天涯”,尾音拖了甚长后回正身子看着薛凌道:“当个看客,不好吗,百年皆是一抔土,何必今朝你我他?”
薛凌看他良久,冷道:“你不过是无能为力,却在这里故作潇洒,美其名曰束手旁观。”
陶弘之一改往日温润,哈哈大笑道:“老子平生,笑尽人间,儿女怨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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