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问:“中午也没吃吗?”
含焉哀哀偏了头,掩着袖沿低声道:“我吃不下。”
“有什么吃不下的,活人还能饿死了不成。”
含焉顿时心急,上前两步凑到薛凌面前来蹲下身子,望着薛凌,哀求道:“薛姑娘,我昨儿看到......”
薛凌打断道:“我知道,看到了就看到了。”
含焉停了一瞬,避开目光,迟疑道:“你说那是你........”
她话没说完,薛凌毫无顾忌接过话头:“是我,昨儿该说给你的,只是我赶着去处理别的事。
我需要个婴孩,要男不要女。生产之事,没个定数,只能多养几个。昨夜婴孩有了,别的也就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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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从死里来,本就要回到死里去。你是经历过平城事的,不该被这些东西吓到。”
“怎.....”含焉抬头,眼里俱是惊恐,问:“怎会如此。”不等薛凌答,她瑟缩往后退了些,差点跌坐在地,又问:“怎能如此?”
薛凌吸了口气,在椅子上坐正,像是不知如何回答,想了许久,堆出笑意道:“没有什么会不会,能不能的。
此事成了,你我很快就能回平城了。”
她看着含焉,愈说愈是心烈,语气里是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期待:“快的话,也许两三月就可以了,没准还能赶上最后一场春雪。”
她伸手,示意含焉拉着自己起来。又问:“平城那年,是下雪了吧。”
人间三月桃花雪,那年,虽是四月初,可京中都下雪了,平城下雪也不稀奇。
含焉惊慌中已然不知薛凌究竟问的是哪年,她怔怔望着那只手,犹豫了好一阵子,仍是将手搭了上去。片刻后颤声问:“是.....是要回平城吗?”
薛凌大力一扯,将含焉拉站起来,转过身子给自己倒了碗冷茶。含焉忙道:“找人换壶热的吧。”
薛凌抬手示意不必,随即往嘴里灌了一口,还是笑,道:“我刚才过来吃的咸了些,喝口凉的舒服点。”
她握着茶碗,更像是自言自语:“也不见得非要回平城,天下哪里做不得平城。”
“那.....”
“天下哪儿,也再做不得平城了。”
含焉一头雾水,不知薛凌在说什么。她当是自个儿愚笨,低了头艰难思索。又闻薛凌道:“许多事,做得艰难,可如果结局是好的,再艰难,也要撑一撑,你说是不是?”
含焉恍惚间觉着薛凌是在问自己,忙抬头答了“是”,却依旧不知薛凌在说些什么。
薛凌以为她明白,续道:“这就对了,所以你看到的那些,只是成事的代价,微不足道而已,不必为此魂不守舍。
待我他日功成,天下万民都会因此裨益。我再不会让世间出现当年平城之事,再不会让大梁有枉者死,冤者哭。
再不会有.....”她顿了顿,看着含焉微笑道:“再不会有人流落胡地,数年不得归。”
含焉恍若霎时清明,直直看着薛凌,眼角最后一颗泪水落下,壑园里头的上元节,终于也过完了。
薛凌出声招呼外头丫鬟换些热茶热食来,又宏图大志儿女情长说了些大话,待到新上的菜肴也没了热气,含焉眼角虽还泛红,唇边已是带了些许笑意。
戌时将近,薛凌笑笑说是以后壑园的账还得含焉多多看着。含焉自是一概应承,她到接受的快。
可能世间常理如此,兔走,鹰就要忍饥。羊活,狼就要挨饿。有失,才有得嘛。如果真能换得天下太平,想必那些人在天有灵,也会.....死得其所?
她搁下勺子,有两分自愧。她好久不曾去想过平城,还是薛姑娘情长。她又记起薛凌的帮扶天下之说,愈发觉得自己鼠目寸光。
是该多念着些以后,少看几眼眼前。
薛凌站在屋外,看地上雪白一层月光。她清楚记得,还在薛宅的时候,含焉说.....
说那年胡人过境时,太阳极好,平城没有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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