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之人扯着嗓子喊的又尖又厉,天牢深处关着的人以前都不是善茬,猛听见有人攀扯沈元州,当时哼哼唧唧笑开了花。
你看,去人看来人,来人看去人,关在这的人,就只想看外头的人哪天被关进来。
既然这么多人听见了,魏塱当时有没有听见,区别不大。这事儿拿到朝堂上说得几句,到了也是个笑话。
安城主事胡郢死到临头攀扯沈将军罢了,当时羯族小王爷归家,拓跋铣马过平城,沈元州正从宁城大胜而归,焉能被个宵小污了身?
胡郢死后,其罪不赦,妻儿不保,沈元州权拒西北,风头无俩。
可,这人啊,是薛凌花了大心思才见过一面的死囚,怎么可能死的无声无息呢。
年岁已过秋冬,半年有余,魏塱坐在龙椅上,脑子里是三四个人来回在耳边给他学那句话。
有狱卒因面见天颜而两股战战:“沈...沈元州害我。”
有旧臣因再逢君王而涕泗横流:“沈元州..”他哭:“是沈元州害我。”好像真是沈元州害了他。
也有圆滑的指望借此机会扶摇直上,手卡着自己脖子,嘶哑着喊:“沈元州......沈元州害我。”
他觉得自己学的应该更像些,当时他离的近,那官儿命不久矣,上气不接下气,就是手拼命抠脖子,好似要把里头什么东西抠出来。
然皇帝不置可否,挥了挥手,便将这些人的忧惧希冀挥散。魏塱甚至觉得,他不该听这些东西。
听了,又能如何?
听了究竟能如何,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听了那几句话,他会让沈元汌久久跪在地上,久到众臣都察觉到了不对,以为皇帝是感动的说不出话。
沈家这狂澜既挽的架势,确实很让人动容。可惜魏塱想的是,会不会......沈元州巴不得京中生乱?只有京中乱了,西北的兵才可光明正大往南。
为何当初石亓可以从安城不翼而飞?为何沈元州无诏就先到了宁城?为何拓跋铣突然撤兵宁城?为何胡人年前还异动频频却在京中生乱之后突然攻城?
为何.....为何胡郢在牢中多日未曾开口,临死却要拉着沈元州?
为何,为何那封兵书可以刚好在祭天的时候到达?
这些谜团,一直未解。无解的东西,就让人忍不住去猜。他猜,他开始猜,当年沈家对先帝之死装疯卖傻,凭什么就对自个儿死心塌地?
这些人,会不会人人都在肖想一张龙椅?
魏塱怔怔不能开口,沈元汌伏在地上还未抬头,中书舍人杜俊站出来反驳:“沈大人忠义可嘉,然以前常有和黄靖愢政见不合之处,若此时去到开青,就怕黄承誉失智,莫不如再择人选。”
沈元汌还待再请,魏塱终开口止住他话头,感动非常:“卿一腔热血,朕已明了。然杜大人言之有理。国之大事固然重要,朕也不能将卿家性命儿戏待之。”
又七嘴八舌一阵,另挑了人选是为户部郎中邹皎。此人是个花白胡子老好人,和谁都一团和气。众人皆以为好,又有人提议道再请昭淑太后劝两句,皇帝自也准命。
万事议定,便散了朝,留邹皎数人在宫,等着皇帝在昭淑太后那讨封信,即刻虽护卫出发前往开青。
今日这朝事着实久了点,李敬思身上伤未好全,站久了隐隐着痛。好不容易等着太监喊了散朝,方歇了口气等着群臣散尽后也随着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忽听得人喊:“李大人”,李敬思定睛一瞧,赫然是沈元汌候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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