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祖笑问道:“我顾大祖在水战方面还有些名气,当这个步军副统领,殿下就不怕给战功卓著的燕文鸾排挤得灰头土脸?连累你这个举荐人也跟着丢人现眼?”
徐凤年摇头道:“表面看上去天时地利人和都在燕文鸾那边,可我当年初次游历江湖,在客栈墙壁上有句话说得好,站得高不能坐得太久,莫仗一时得意遮住后来人。燕文鸾培植嫡系二十年,导致一潭死水,此人看着如日中天,在北凉步军中一言九鼎,其实也不是真的铁桶一座,官场上,地头蛇有地头蛇的优势,过江龙也有过江龙的优势,再说了,如果燕文鸾吃相太难看,真要跌份儿跟我这种纨绔子弟怄气到底,我就借驴下坡,让他陪钟洪武一起含饴弄孙去。”顾大祖回首瞥了一眼黄裳所乘坐的马车,感慨道:“如果黄裳是愚忠酸儒,就不会去北凉了。”
徐凤年笑了笑:“北凉将军后人,即是所谓的将种子孙,除了些二三流家族,少有让宗族子弟去边境上戎马生涯,骑军统领钟洪武就没有让钟澄心从军,一来是不愿断了香火,二来是眼神毒辣,认准了武人治凉二十年,积弊深重,到头来肯定还要换成熟谙治政的文官接手,可这些年朝廷小锄头挥得起劲,挖起墙脚来不遗余力,以前是严杰溪成为皇亲国戚,接下来又是晋兰亭得势,又有大儒姚白峰入京为官,都是千金买骨的大手笔,致使北地本就不多的士子蜂拥入京。其实对我而言,即将赴京入台的黄裳有多少斤两的真才实学无所谓,关键是他这个清流言官肯去北凉为官,就足够。朝廷恶心北凉整整二十年了,以后也该风水轮流转。”
顾大祖闻言豪迈大笑,十分酣畅。心底一些敲定的试探举措,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白头小子年纪轻轻,已是这般大气,他一个老头子何须小心眼行事?
兴许是否极泰来,在龙尾坡甲士截杀和坡下魔教拦路之后,一行人走得异常平静,稳稳当当临近了采石山,进山之前路边有座酒摊子,卖酒的老伯见着了胡椿芽,就跟见到亲生闺女一般,死活不要酒钱,拿出好酒招呼着马队众人,胡椿芽也没拿捏架子,亲自倒酒给黄大人徐瞻周亲浒几人,至于徐凤年这帮让她又惊又惧的角色,自行忽略不计。徐凤年一直对这个刁蛮女子没有好感,此时心想确实是不管如何惹人生厌的女子,到底还有几分心柔的时候,胡椿芽兴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最讨喜的时候,不是她浓妆艳抹红妆嫁人时,不是她意气风发走江湖,可能就是这种无关痛痒的一颦一笑。徐凤年坐着喝酒,顾大祖一碗酒下肚,喝出了兴致,抬头看山,满眼大雪消融之后的青绿,朗声道:“天不管地不管,酒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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