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河州毗邻北凉道,在那个人屠封王就藩北凉后,就像一个受气二十余年的小媳妇,如今小媳妇换了夫家,似乎总算觉得可以稍稍提高嗓门说话了。所以两淮节度使蔡楠亲自率领麾下大军,在幽州河州边境上布阵,打定主意这一次要拦下那支擅自离开藩王辖境的铁骑,由于上次八百凤字营畅通无阻的过境,弹劾他这位离阳边关大将的奏折就已是多如雪花,蔡楠心知肚明,对于八百白马义从,自己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声势浩大的一万铁骑,如果再次长驱直入,让其直奔中原,别说离阳庙堂的言官不肯罢休,恐怕连赵家天子也要质疑他这位边疆大吏的忠心。何况这次出兵拦阻,经略使韩林也点了头,甚至这名在地方上位极人臣的儒雅文官,也敢于将生死置之度外,身穿官服亲自来到蔡楠大军中,要陪着他蔡楠一起拦上一拦,显然这位根基在京城的新任经略使大人,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摆出誓死不避北凉锋芒的姿态。
边境上,大将蔡楠身披重甲,持矛远眺。
蔡楠身边的经略使韩林眼神复杂,多年不曾骑乘大马的正二品官员,根本顾不得两腿火辣辣疼痛,满脸焦虑。当听说北凉调动那支关外骑军后,韩林和蔡楠同样震怒震惊之余,又有一些微妙区别,蔡楠是觉得那个桀骜不驯的年轻藩王要终于造反了,而暗中其实与清凉山有隐蔽联络的韩林则是觉得徐凤年失心疯了。在京城官场向来温文尔雅的韩林,在两日之前的书房内,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宿没有睡,除了给朝廷递交能够直达天子书案的密折,以诗文淡雅公-文简要著称于庙堂文坛的经略使大人,还写了一封略显絮叨的家书,当时韩林就明白,所谓家书,其实与遗书无异了,无论徐凤年疯没疯,只要自己挡住去路,先前那点可怜的香火情便经不起推敲,一刀子的推敲都经不起。可是他韩林又如何能不来到这里?长辈子女亲族,整个家族都在太安城,都在天子脚下,在赵家的屋檐下,满门荣辱系挂于一身,他韩林是不能不在此地啊。
韩林作为京城里走出来的清流文官,对蔡楠这种在京官眼中久在地方泥塘里厮混的“土鳖”,虽不会憎恶反感,但也的确谈不上亲近,故而这次外放,韩林跟蔡楠打交道仅是蜻蜓点水,除去那场两淮高官倾巢出动的接风洗尘,韩林没有跟蔡楠有任何私下的会晤,这不仅仅是害怕朝廷会疑心一道文武领袖官员相互勾连,在韩林心底,比起浑身沙砾气息的大老粗蔡楠,那名年轻时荒诞不羁的年轻藩王,要和风流二字沾边许多许多。只是今天和蔡楠并驾齐驱,约莫是有了几分大难临头却生死与共的感觉,韩林发现蔡楠此人,未必真如京城官场所说的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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