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宋濮沉声道:“此次流州三万龙象军皆已出现,大概是明知守不住青苍城,又不甘心将凉州西大门的清源军镇暴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便想要孤注一掷,倒也省事!诸位都是身经百战,不需要本将唠叨那些鸡毛蒜皮,只需记得一事,我们兵力占据绝对优势,那就要好好利用起来,除去后方辎重营按兵不动,其余四营,火速拔营之后,骑阵不可拉伸过长,务必相互策应,决不可擅自冒进,我们这趟打流州,太平令赠有四字,小输即胜!”
黄宋濮望向众人,然后向北一抱拳道:“诸位!我黄宋濮年近古稀,当初连南院大王也请辞而去,若非战事不利,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我此生已是无所求,但是诸位当中,年纪最长者不过五十,官品最高之人不过南朝正三品!打下流州后,功劳最大者,且不论陛下如何犒赏,我黄宋濮的大将军头衔,先请拿去!”
帐内所有人顿时神色激昂。
搁在中原,浩浩荡荡十数万大军的紧急调动,绝非一时半刻能够上阵。
但是北莽骑军不同,当那些万夫长各自匆忙返回营地后,四座大营,巨大的号角声悠扬响起。
只不过因为三万流州精骑的出现太过匪夷所思,突进速度也太过迅猛,前方三营的摆兵布阵仍是稍显滞后,一定程度上丢了些许先机。
骑军冲锋,那股凭借战马体重和奔速带来的巨大贯穿力,以及为骑卒手中战刀铁矛带来的恐怖侵彻力,都需要相当一段距离来酝酿。
甚至更进一步,在双方都有足够时间来展开冲锋的时候,一方如果能够恰好在冲劲巅峰时展开撞阵,另外一方只要因为用力过猛而稍显力竭气衰,后者都要吃大亏。
各营之间的战力高低,此时此刻一眼可见。
黄宋濮的亲军精骑最快整顿完毕,在中路前沿依次铺展开层层锋线。
陇关那位甲字豪阀的嫡系兵马紧随其后,但是数百骑装备堪称重骑的头等精锐,并未露面。
数位南朝乙字高门聚拢起来的骑军,纷纷乱乱,虽无怯战惧意,但是大战在即,这种絮乱不整的精气神,很容易影响到战马的步调。
骑军之所以是骑军。
战马至关重要!
对于军纪涣散的北莽骑军,前任北凉都护陈芝豹一直讥讽为“马背上的步卒”!
而在北凉,每一匹战马,每一把凉刀,每一根长矛,好像都灌注了人屠徐骁一生戎马积攒出来的老规矩。
沙场之上,武将无论功勋多寡,无论资历深浅,一律不得擅自使用长戟马槊,不得擅自披挂金银铠甲,不得独出于锋线之前!
一望无垠的广袤黄沙大地。
北凉铁骑如广陵江一线大潮,汹涌递进。
已经披甲上马的黄宋濮眺望远方,握紧手中铁矛,轻轻松了口气。
所幸还剩下四百青草栏子泼撒在外围四周,否则一旦被这支流州骑军再悄无声息地向前突进三里,恐怕他们就没有这么好整以暇出营列阵的机会了,也许就要多出数千骑的伤亡。
黄宋濮转头瞥了一眼。
现在的情形还能接受,虽然仍是有些仓促,尤其是自己右翼骑军很难跟上中军和左翼,只不过北莽骑军向来有一个传统,三万骑成一军,即战场之上,三位万夫长率领三万骑军,形成一股野战主力后,可足以应付一切紧急状况,是战是撤,如何战如何撤,谁诱敌谁扰阵谁凿阵,或是交错殿后,以及重轻骑之间的相互掩护,都可谓烂熟在心。
若说北凉骑军像是规矩森严的私塾先生,那么中原骑军就是天生伶俐的市井刁民,在黄宋濮看来,两者都已达到各自战力的极致,战场之上并无高下之分,只看各自主将的应变快慢!
黄宋濮高高举起铁矛,一夹马腹,怒吼道:“儿郎们,随我大破流州,杀入凉州!”
大将军黄宋濮一马当先。
北莽西线大军各营所有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皆是如此。
悍不畏死,绝非北凉独有!
在北莽眼中,好似远在天边的中原离阳兵马,就根本不算个东西,唯有近在眼前的北凉边军,才配与我北莽铁骑一战!
第一场凉莽大战,以攻城战居多,北莽也的确攻破了凉州虎头城,幽州卧弓城和鸾鹤城。
凉莽双方的骑军主力,大概都会觉得不够酣畅淋漓。
那么第二场凉莽大战。
从西域密云山口开始,到现在的流州,以及南朝腹地,再到将来的凉州关外。
骑战不停歇!
敌我双方,轰轰烈烈,尽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