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悠长得仿佛没有黎明的深夜里，天空突然飘起了雪。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她怔怔地看着暮色下的银装素裹，脸上愁云未却。安眠药的瓶子歪倒在床头柜上，已然空空如也——在这个辗转反侧的静夜里，这些她赖以入眠的药物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

叹息间，她翻身下床，打开落地窗。突然，一阵彻骨的寒意顿时侵入了温暖的卧室。她踱步到阳台上，风雪大得令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喜欢看雪。因为飘飘悠悠的雪花总能牵引着她的思绪回到远在京都的故乡、总能唤醒那些积压在心底让她如痴如醉的美好回忆——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个青涩的年轮里，那该有多好。她总在这么想。于是，她日复一日的，对明天充满了恐慌，沉浸于昨天无法自拔，又在今天蹉跎着自我麻木。

外观开朗的人，内心往往是无比脆弱的——过去，她对这句话不屑一顾，肆无忌惮地活在自己的欢笑里；然而如今，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这句话最贴切的形象。

不久前的一通对话，仿佛还在她的耳边回荡，伴随着的是苍茫如雪的愁绪——

“他来找我了。”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可你不知道，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来的。”

“——是你活该。”

“不，是他太善变了！”

“你就这么恨他？”

“没错！她有多爱他，我就有多恨他！”

“——放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放下？呵呵，那个负心的家伙倒是能够放得下，可是那个痴心的傻瓜能放得下吗？你根本想象不到，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生命里的一切都刻上了苏以赫的烙印，漫漫九年里满世界的寻找他的踪迹——看到她着了魔似的样子，你叫我又如何放得下？！”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他只是选择了一种聪明的生存方式，这无可厚非。”

“——”

“小四儿，我知道，你也一样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为什么就不能试着释怀？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做回从前的我们？”

“不——大姐大，你错了，也太天真了。或许在见到他之前的九年间我也曾抱有一丝幻想，可是现在，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笑——事到如今，我只想杀了那个叫林离的女人，把这满腔的仇恨百倍千倍地还给他，让这个自私的家伙从此痛不欲生！”

“——”

就此无言。

阳台上，一片片轻盈的白羽染白了她的发，她抬起头——好大的雪！像京都的雪景一样，黑夜变成了一地白雪，如梦般美丽，却也如梦般虚幻——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掌心里徒留一抹温润。

半晌，她转身回屋，换上一套保暖的冬装，披上大衣，正欲带上门离开卧室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回眸看着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哀伤的眸子里顿时又失了神——

那时一张泛黄的旧照。照片里的他彼时年少，面容俊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很清澈，很明朗，像温和的阳光在风中飘扬——

以赫，聪明如你，爱与恨之间往往会拿捏很好。

这一次，你又会作何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