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化的金属地面渐渐冷却了下来，形成了波浪一般的黑色沟渠。

“真正的恶魔，可是更加残酷的存在，”拉菲丘尔缓缓落地，朝着负灵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有反抗的想法么？”

绝望？

这就是绝望？

恐怕最让人绝望的事情，并非绝望本身，反而是对于毫无实感的实力差，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绝望。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感受不到丁点获胜的希望。

这样的挑战，毫无意义。

就算这样，他绝不会放弃，所谓意义，或许会在挑战的过程中逐渐露出真容吧。

负灵蹒跚的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这才够挑战……”

“你，退场吧。”仿佛到了玩耍的尽头一般，拉菲丘尔的宣判之中带着稍许失望。她只是朝着负灵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天地震动，万物失色，空间仿佛被扭曲一般，他的身躯彻底湮灭在了空气之中。

猛然从床头起身的负灵用颤抖的双手摘掉了眼镜，竭尽全力平复着喘息。

凌晨三点四十，方才的“挫败”所带来的不适，恐怕今夜不会再允许他安然入眠吧。

########

在购买游戏眼镜之后，获得登陆权限之前，黄贤曾经反复阅读过无数次说明书，其中有一项看似有用的功能，却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深度潜沉唤醒机制。

在通常使用时，正常的登出行为并不会中断睡眠，立刻醒来。一方面是为了保证玩家睡眠，另一方面是为了保证玩家在紧急事态发生时，不能通过线下联络的方式来进行非常规通讯。

但如果和自己的移动终端相连，在设置闹钟或者紧急来电时会出现提示，并且能够及时登出并被唤醒。

然而这一次，这个功能在桑梓和黄贤避雨的时候，突然弹出了红色的来电警告界面。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会在这个时候来电话的……”

来不及确认信息，二人便匆匆下线了。

时间一点二十分，二人在学校大门相约，拦了辆出租车朝华斯布鲁姆大学下属的私立医院驶去。

来电的是小舞，而此时，她已经和赵丞一起，出现在了某间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不多时，黄贤和桑梓也出现在了医院的走廊内。

隔着透明的监护室窗口，四人并列站在一起。隔着透明的隔离窗，岳岚静静的躺在房间中央的容器内，扫描仪上下反复运动着无数的仪器时刻检测着他的体征，容器内翻着荧光的蓝色液体正一点一点修复着他的身体——

修复着还在渗出丝丝鲜血的，从后背贯穿到小腹的恐怖伤口。

“这……”黄贤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怎么回事。”

桑梓也只是惊慌着，说不出半个字。

“二黄……岳岚他……”面对这种场景，小舞显然也有些不知如何解释。

“岳岚在回宿舍的路上遭遇了袭击，”赵丞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在学校为数不多的监控死角处。”

黄贤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凶手找到了么？”

赵丞摇摇头，“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曾经努力的爬行过一段距离，才被附近的摄像头拍到。学校的安保人员发现了他，立刻送往了学校的医院，但由于失血过多，那时他已经不省人事。随后我接到通知，才托人及时将他送到了这里。只要进了这里，多半生命是没有什么安危的，只要能顺利度过今晚，就不会有事。不过……”

“不过什么？”

“休克的时间过长，很有可能对脑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凶手呢？”

“很遗憾，摄像头没有拍到关于凶手的任何信息。在现场，只找到了被丢到一旁的钱包和半杯冰激凌。他的钱包被丢到一旁，里面为数不多的零钱还在。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不过很快就能得出结果吧。”

零钱？如今的社会生活几乎已经用不到实体货币。每个人都有的移动终端所拥有的电子支付，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进行便利的交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岳岚身上会带着零钱呢？

“接下来是我的推测。”赵丞突然开口说道，“这件事我认为和田钟的自杀有关。那天是我太冲动了，现在回想起来，安娜其实在一直给我们提示，反而是我没有发现。田钟的自杀一定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岳岚一定是无意间接触了这个秘密，才遭到毒手。”

一股恶寒由下至上冲上了黄贤的大脑，内脏激烈的痉挛让他不住的颤栗，让他不住的干呕起来。

又是这该死的副作用。

到现在，他还是没能够获得直面死亡的勇气，而这份畏惧已然深深的克进了他的脑海。

不，他所惧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那即使捂住双眼，封上双耳，都会如同恶疾一般缠上他的，如同潮水一般的恶意。

践踏他人生命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二黄，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