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隆恩,微臣欲奏之事关乎能源危机,微臣四年前奉旨牧茂州,过秦岭时,见南北坡皆苍苍莽莽,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兽走鹰飞,野趣盈然焉,然,去岁奉调归京时,却见南坡景色依旧,而北坡半童(童,言中意为光秃)矣,多则十载,少则五岁,草木恐将尽耶,不仅秦岭如是,我长安周边之森林大半已殆尽焉,一路往三州而去,所过处,树木愈见稀疏,往山西一路亦是如此,若无改观,三十年内,我关中恐难觅高壮之木也,每一思及,微臣无不惶恐,特行我工部各地之工坊,暗查诸多大城周边的山林,情形也与我关中无不同之处,微臣惊而细究之,始知一切之根由皆在烧炭以及民间砍柴禾之所致,无他,自我大唐崛起于乱世,累今,已有二十余载,天下承平,人口之增速极大,于自然之索取也自愈发猛烈,加之工部诸工坊对木料乃至木炭之需求也愈发增多,时至今日,能源之危机虽尚不曾爆发,却已是不远矣,微臣惶恐,还请陛下早做定夺。”
尽管太宗的言语甚是平和,可内里隐约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满之意味,旁人或许听不出来,可以之敏感,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的,不过么,却并未因此而退缩,先是恭谨地谢了恩,而后滔滔不绝地便将能源危机将至的实情以及根由细细地详解了一番,却并未急着提出解决之道。
“嗯,竟有此事?”
一听将情况说得如此之严峻,太宗心中的那一丝不满立马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惑与不安。
“陛下明鉴,微臣不敢虚言以欺君,关中之森林状况一查便可知根底。”
关中森林日渐枯竭是实,不过么,其实也并未达到所言的三十年内便荡然无存之地步,真要细算了去,或许再过百年左右,关中也就该找不到成片的树木了,当然了,为了能打动太宗,故意将事实夸大一些也属理所当然之事。
“唔……,区区砍柴烧炭耳,竟会有如此之结果?朕实是有些不敢信然,爱卿且为朕详解一番好了。”
太宗虽是一代圣君,可也不是啥都懂的,尽管相信所言的关中森林殆尽过半或许是事实,却并不以为会是砍柴烧炭所造成的结果,无他,自汉末以来,天下人一直都是如此取用柴禾的,似乎也无甚不妥之处,怎地到了大唐,就成了森林殆尽的元凶了?从道理上来说,怎么看都有些说不过去,太宗自是不免有些个不以为然,不过么,倒是没直言呵斥的妄奏,而是狐疑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本也是如此想的,然,再一细究我工部各工坊乃至长安一地之柴禾、木炭用量,微臣方才惊觉消耗之巨可谓惊人至极,先说我工部各工坊,在关中计有冶铁工坊三间、兵器工坊十间、另有营造、修缮处工坊三间,据查,去岁一年,光是这十数间工坊,便耗木料约四千车,每车按三百斤算,这就须得有高壮之木三千,另冶铁、兵器工坊一年耗木炭约三千大车,按木与炭之换算,一车炭大体须得两车木,此处又须得大树四千左右,两者一累计,便已须得伐树七千有余,再计之朝野间柴禾与木炭之耗费更是惊人,就以微臣府上而论,一年下来,光是取暖以及烧茶所用之木炭便须得二十大车,烧饭用之柴禾更是须得一百大车以上,而我长安之地,公卿之家颇多,每家之用度大体与微臣家相当,甚或更有超出数倍者,再,民间也须得用柴禾,如此算了去,光是我长安一城,一年所耗之大树少说也有数万之巨,而一颗树,从幼苗长成可用之材,少则十数载,多则二十余年,纵生之速,亦不及耗之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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