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T 的前后对比,一点点细微的变化,我都指给他看。只有他动起来了,他的精力在我说的话上,才不那么容易胡思乱想,心理压力也会小。”
其实,感染性疾病主要得靠病人自身的免疫系统,用药只是抑制病毒的繁殖,并不能杀灭。所以说人很重要,自己很重要。
而对于这些被隔离的人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希望。
“有一天,我发现老唐特别烦躁,一见到我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着急的问我能不能帮他一个忙?我赶紧问怎么了,他说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去见过父亲,现在他被确诊了,他父亲也被强制隔离了,自己的父亲80岁的人了,生活不能自理,脾气又倔,他这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老唐听说父亲一直抗拒隔离,特别不配合,非常担心。希望我能帮他协调一下,让他老婆和父亲在一块隔离,能照应一下,或者在家隔离。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牵涉到两个医院,我没有权利去干涉隔离政策,但是作为老唐的朋友,我知道这个电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电话给疾控中心,说明了情况。疾控中心很重视老唐的情况,答应尽量协调。”
罗布紧张的问:“那成功了吗?”
张医生笑道:“第二天他的家人就过去照顾他父亲了,当天下午,老唐父亲的咽拭子核酸监测显示阴性,被获准居家隔离。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唐。老唐的脸被口罩遮盖,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热切地看着我,眼圈渐渐红了。他没说话,却主动握了握我的手。”
“当天晚上,同事们都去清洁区吃饭了,病区里的病人们都睡觉了,我一个人在隔离病区值班,只是值班而已,却几乎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小时。那一小时里,我接触不到任何人,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艰难的呼吸声,能看到的只有护目镜前面这一点点视野。我忽然想打电话,打给谁都行,我想跟人说话,我想周围有个人,我不想独自承受这一刻的孤独。”
“白天,我在病人、同事面前是小太阳,是带来希望和光亮的人。但夜晚,在隔离病区的走廊里,待眼前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终于能面对我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罗布听着张医生的讲述,她无法感同身受,却能从张医生的情绪之中体会到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张医生说:“我在隔离病区里进进出出这么久,但一想到那晚近乎静止的一小时,就感到绝望。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更懂老唐的心情了。”
“老唐是家里的老三,大年初一,老唐的哥哥来给老唐送饺子了。哥哥一见我面就拉住我,说带了两份饺子来,一份给老唐,一份给我。还说让我不用担心,这个肯定是干净的。但是我确实不能吃老唐的饺子,因为我们的病区里,所有物品都是单向流动,病人的物品是从病源通道进来的,一旦进来只能刹住,不能再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