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薛运提到穷奇,徐志穹的表情险些失控。穷奇重临于世?那我身体里这个是什么东西?合理的解释只有两个,一是薛运所说的穷奇是假的,二是我身体里这个穷奇是假的。无论是哪种情况,事态都非常严重。薛运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徐志穹的异常,且解释了一句:“在北方重临于世的,不是穷奇本尊,是穷奇外身,饕餮外身被你给毁了,恰好两下合二为一,出了个不好对付的怪物,这怪物本性还是和饕餮一样,但染上了穷奇的多疑,他不信任梼杌,也没和梼杌真正联手,这才给了咱们还手的机会。”徐志穹心下稍安,转而问道:“梼杌、饕餮、穷奇外身,都是因为怒祖重临于世么?”薛运点点头:“都是这老贼做的,好在这中间出了些波折,否则梼杌和饕餮一并重生,他若再操控了千乘国的混沌,整个天下都会落入到他手中。”徐志穹沉思良久道:“这事情,我想不明白,怒祖已经是真神,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神之上还存在更高的位格?”薛运也在这事上探究过许久:“起初我以为,他是为了权柄,他不想受其他诸神的辖制,可从诸多事由来看,这里边应该别有隐情,诸神对那老贼多有厌恶和防备,这点确实不假,可一众恶煞临世,难道会对那老贼就能言听计从,抑或忠心耿耿?饕餮贪念没有限度,那老贼根本不可能喂得饱他,梼杌凶残暴躁,纵使愿意与那老贼联手,也不可能听从他吩咐,穷奇更不用说,这厮骨子里对任何人都没有半分信任,更不可能甘心居于人下,他们对老贼的辖制和戒备不会被真神更少。说到这里,还须提醒你一句,各道之中,世人都说战力最强是杀道,这是一种误解,世间道门各有所长,高低之间并无定数,尤其是穷奇恶道,其道门弟子罕见,常被世人忽略,但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远比杀道凶悍,你身上有穷奇气息,寻常的穷奇技法对你难以奏效,但你不可掉以轻心,各道修者之间曾经有一句俗语,叫恶道露真容,转念到来生,说的就是恶道的狠毒,只是这句俗语,被奇穷抹杀了。”穷奇从世间抹杀了一句俗语?阿穷有这么强大的实力?这就是真神的概念?说到此处,薛运稍有停顿,似乎在暗示一些事情。他知道我身体有穷奇的气息,但这气息的来源,薛运并没有点明。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穷奇有一部分在我身体里,但具体是哪一部分,薛运未必知晓。如果他知道是穷奇的元神,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换做是我,永久封印貌似是最合理的应对。这事还是不要挑明的好。四凶之中的三凶都说过了,薛运仿佛不愿提起混沌。徐志穹趁机问了一句:“千乘国藏着的那位,却又怎说?”薛运微微摇头道:“千乘国的那位,不该和穷奇、饕餮、梼杌相提并论。”徐志穹眨眨眼睛,给薛运斟了杯酒:“他们不是并称四凶么?”薛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四凶之说,来自凡尘,后来说多了,说习惯了,凡尘之上也这么称呼,可实际上,混沌的战力远胜于其他三个恶煞,他和那三个恶煞,甚至都不在同一位格。”不在同一位格?徐志穹又涨了一回见识。穷奇、梼杌、饕餮应该都有真神位格,混沌和他们不在同一位格,而且从薛运的语气判断,位格只会比他们更高。“如此说来,还真有比真神位格更高的存在。”薛运点点头,对着徐志穹说了一番话。徐志穹看到薛运嘴唇在动,确系他发出了声音,甚至能听得清薛运的语调。但薛运到底说了什么,徐志穹一概不知。“兄长,小弟驽钝,你适才说的话,好像不是大宣官话,郁显话我懂不少,图努话我也懂一些,可刚才那个……”薛运慨叹一声:“涉及到这一层隐秘,我就是想说,你也听不见,咱们接着说那老贼,他想让诸位恶煞临世,应该不单纯是为了摆脱辖制,或许是和罪主之间有了某些牵扯。”“罪主!”徐志穹瞪圆了双眼,这个名字终于出现了!长于两寸的罪业,无法消散于天地之间,如果不被判官采摘,最终会被罪主收走,这是判官道门里最繁复的秘辛,甚至关系到整个道门存在的意义。提起罪主,薛运也很上心,他认认真真向徐志穹解释了“罪主”的身份和位格,以及罪主和判官道之间的一系列关联。徐志穹带着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着薛运,频频点头,可实际上他还是一句没听懂。薛运连连叹息:“这就是修为限制导致的,等你到了凡尘之上,有些秘辛才能说给你听,而今你已经到了三品上,与凡尘之上只剩一步之遥,只是咱们道门规矩严苛,晋升星官之路,却也不太平坦。”听到这话,徐志穹心头一紧。判官道的规矩,有时候不能用不合理来形容,有些时候,徐志穹甚至觉得那些规矩就是扼杀判官道的元凶。薛运放下酒杯道:“兄弟,你是不是特别憎恨道门的一些规矩?”“没有,”徐志穹昧着良心摇了摇头,“道门规矩,都是为了在修行之中磨练心性,都是用心良苦的所在。”说完,徐志穹给薛运添了杯酒。薛运没喝,面露不悦道:“这话不是出自真心,却让人听得不痛快!说实话,我也曾被道门规矩屡屡掣肘,偶尔想来,也觉满心愤恨。”薛运也被道门规矩限制过?也就是这些规矩应该都是薛运的师父定下的。看来薛运对道门规矩也颇为不满。既是如此,那便吐槽两句,展现出兄弟之间应有的真诚和情谊。徐志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道:“也不知哪个缺德的人,定了这些缺德规矩,当真坑苦了咱们!”薛运拿起酒杯,沉吟片刻道:“道门规矩,大部分是我定下的。”徐志穹又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长叹一声道:“其实也不是那么缺德。”真是半疯山猿!规矩既然是你定下的,你还让我品评个甚来?薛运神情极为复杂:“道门规矩,大部分出自我手,还剩下一部分,有些出自道门本源,有些出自你师父刘恂之手。”整个判官道,怎么听起来就薛运和师父两个人建立起来的?道门本源又是什么来历?徐志穹正待发问,却见薛运的神情更为复杂。“定下这些规矩的时候,我也觉得咱们道门修者太难了,刀口舔血,处处受敌,做的是命悬一线的生意,守的是处处为难的规矩,有时候,我真想把这些规矩都废了,我试过,结果不到一年的光景,道门里一连出了几个魔头,利害相权,我也只能再把规矩重新树起来,你即将晋升二品,有些事情也须早做准备,平时对那位九品前辈好些,到了晋升之时,他还会帮你一把。”徐志穹苦笑道:“那位前辈既是冥道之主,我也不好轻易开口。”薛运摆摆手道:“这倒不必顾虑,咱们不白要他的,万事万物都有价码,欠了他的迟早要还,你还不上,我也得替你还。”徐志穹诧道:“既是如此,与其我去求他,还不如兄长直接帮我一把。”薛运摇头道:“若是这么做了,岂不是等于我自己坏了规矩?这却不妥。”什么逻辑?意思是他定下的规矩,他不好违背,但是允许我私下做弊?半疯的思维还真不好理解。壶中酒快喝干了,薛运吃了颗梅子:“北边的事情还没处置干净,梼杌还有余力,饕餮的踪迹也不好找,这些日子我还是顾不上你,千乘国的事情,也不算彻底了事,倘若怨气又积累起来,那恶煞还有可能惊醒,另外叶安生点燃了部分怨气,虽说不至于惊醒了那恶煞,也难说会弄出些什么东西,你还得多加小心。”说完,薛运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锦囊,对徐志穹道:“猜猜这是什么?”徐志穹隐约闻到一丝霸气,这霸气很熟悉,他又见有些许光亮从锦囊中透了出来,心里大致有了推测。“这是,梁孝恩?”薛运点头道:“猜对了,这正是梁孝恩的元神,有些事情该有个了结,有些人也该有个归宿。”徐志穹明白薛运的意思,他要把梁孝恩送去地府服刑。薛运特意说了一些人,那意思是不止梁孝恩,还有洪俊诚、昭兴帝、龙秀廉。徐志穹不太情愿,哪怕送到地府受苦,他都觉得便宜了这三个鸟厮。他真心想把洪俊诚、昭兴帝、龙秀廉好好锤炼一番,最好能锤炼成一件法器。可薛运既然提起了,徐志穹也不好违忤。他打开铜莲花,把傀儡放了出来,这里边有一根龙须,还有昭兴帝、洪俊诚和龙秀廉的魂魄。薛运盯着傀儡看了半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朱雀的东西,”薛运看出了铜莲花上独有的气息,“要不,把梁孝恩也算上,一块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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