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航出出进进总是带着眼镜,这幅黑框眼睛是他过去装斯文用的道具,这会儿用上纯粹是为了防止飞沫飞到眼睛里。再次感谢李教授,连眼镜这种玩意都被他造出来了,虽然这个时代的眼睛度数不怎么精确,但是做防护镜还是没问题的,赵航已经写信给严青,请他去玻璃坊定制防护镜了,这东西对医生相当实用,给病人检查或者治疗的时候,飞沫很容易感染眼部的。
赵航并不是不怕死,他只是觉得很压抑。光是指挥大家做消毒做防疫,是没法把他心底的那种空虚与恐惧并存的感觉压下去的,他非得要亲眼看着这些病人,亲手去做一些事情,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努力着,最起码,他努力的减轻了这些病人的痛苦。要不然,他真的要被每天抬出去的一具具尸体的数量逼疯了。
染病的两千多个士兵,在他到来之前死去了三百多人,在他过来以后,又陆续死了一百多人,同时新发二百多例感染者,幸好因为卫生防疫到位,从第十天起,再没有新的病人被送进隔离区。
此刻,赵航正在一个士兵床前唱歌,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兵,名字叫陈喜宝,他才满服役年龄便来当兵了,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快断粮了,所以来当募兵,就为了赚点钱养活老娘跟弟弟,他刚当兵不到一年,军规还没背全呢,便被送进了隔离区。他这会儿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他的脸色潮红,脖子下面满是已经发黑化脓了的淋巴结,身体抽成不自然的一团,鼻子里缓缓流出血来。
赵航知道,这个孩子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个孩子,前几天还教他唱山西小调来着,念叨着等病好了,便赶紧找人把这半年攒的钱给阿娘捎去,还要给弟弟带几本书。他方才醒来的时候,说想要听家里的歌,赵航便操着奇怪的腔调给陈喜宝唱,陈喜宝一边听,一边跟着哼哼,然后,便逐渐没了动静。
赵航走到陈喜宝跟前,伸出带着薄皮手套的手摸摸他的脉搏,又翻翻他的眼睛。赵航很想再看这个孩子两眼,但他还是忍住了,喊了人拿油布把陈喜宝裹了个严严实实,抬了出去。
等士兵们把陈喜宝抬走,赵航才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觉得镜片有些模糊,但不敢摘下来擦,他强忍着心头的悲伤,慢慢走出门去,阳光洒了满院,可他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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