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之乱平息的时候,宫闱又进行了一场肃清。当日打开皇宫迎奉建文的宫人、太监,都下狱论罪,马云本就是东厂的铛头,他对这些人怎么处置,张昭华全都依他。而在此之间,张昭华也以附逆的罪名,将吕氏和鱼柳并吕氏宫中之人,全都杀掉了。
不要怪她心狠手辣,她知道这两个人如果不死,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那就是历史上永乐十九年震惊宫闱的“鱼吕之案”,张昭华只是杀了三十七人,但这案子摊在皇帝手里,是活剐了宫女三千。
用三十七个人的命,换无辜的三千人不死,这种选择永远是一道众说纷纭的谜题,难道那三十七个人就该死吗,不是的。张昭华只能无数次用她曾经信奉过的功利主义提醒自己:一个行为是否正确和公正,只看这个行为的结果,是否带来了最大的快乐和最小的痛苦。所谓公正、道德的行为,就是为最大多数人谋取最大的利益。
张昭华和高炽将南京的残局收拾好,坐着囚车北上了。皇帝看样子对他们是很生气了,私放建文这事儿,虽然郑和和他们说好了,最后传出去的是放走的是建文替身应文,但是皇帝那里,怎么能欺瞒的过?
张昭华一路上莫名其妙地心情放松,坐囚车的体验是绝无仅有的,她和高炽两个挤在一个方寸大小的槛车里,四面都是铁围栏,然后虚虚遮掩了两块布,方便在车上上厕所。
上厕所的时候有多窘迫,两人的心情就有多快乐。建文放走是高炽的决断,张昭华恼过一阵,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改变,看得反而比他还要开。高炽看她这个样子好像很高兴,他指着路边用牛犁地的老农,告诉她他小时候骑牛的乐事,张昭华尽情嘲笑了一番,她小时候骑牛多少回,八岁骑到十五岁,还想往牛背上坐呢。
“风乎舞雩,咏而归。”张昭华看着在水边洗澡的人们,他们的笑声仿佛传到了自己心底。
“风乎舞雩,”高炽轻轻抓住了她的手:“咏而归。”
来到北京,他们以为会在奉天殿前面跪上许久,才能得到皇帝的召见。然而皇帝很快就见了他们,当然父子俩永远说不到一处去,皇帝问他们为什么放走了建文,高炽就道:“问心无愧。”
皇帝又把这话问了张昭华,张昭华这一次没有解围,也没有顺着皇帝的心意,她叹道:“夫唱妇随,问心无愧吧。”
皇帝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们俩,于是张昭华也享受了一回高炽的待遇,茶碗砸过来,倒没有砸裂,只不过碗滚烫的开水兜头扑下,淋得张昭华眼角的伤口仿佛又开裂了。
皇帝对他们很失望,他冷冷地盯着高炽,仿佛在考虑要拿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样。最后他做出的决定就是,原本打扫出来的东宫闭宫,把他们关到了钦安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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