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此刻才突地恍然,秦,原来已经是那么遥远的过去。
遥远到比现在的人所熟知的古老神灵都要远。
女英心底还有一股不忿和怨气。
这能在祭祀诸神的时候说出,要庇神州风调雨顺,诸神当知的君王,一怒之下都能让凡人去讨伐神,你要他下跪拜见后世道家子弟的神,简直是是在开玩笑。
那他来这里,是为了……
始皇帝询问道:“这里有酒吗?”
老道士古怪看了他一眼,道:“有是有……”
“要一壶酒。”
“……好。”
老道士迟疑了下,转身去了里面,取出了一壶酒,是用来祭祀的时候的酒,其实说起来,大部分地方祭祀神鬼之类的用的,都不是什么好酒,始皇帝亲自接过酒,顺口道了一声谢。
在现代这段时间,他多少已经开始习惯。
老道士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受宠若惊之感,迟疑了下,还是劝说道:“居士还是不要在庙里饮酒的比较好。”
始皇帝道:“无妨。”
“去泰山顶。”
他第二句话是对着旁边的卫渊几人说的,老道士讶异不已,这而还是泰山脚下,这几个人,除了那条彪形大汉意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提着酒水上山的那种体力,要是上去了山,结果在山顶上喝酒摔下来,追究起来,牵扯到他们怎么办?
少年怔了下,而后双瞳下意识恍惚,转瞬恢复沉静的时候,眼底的神色已经变得多出一缕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沧桑宁静,这是一种留讯留念的法术,是过去的人残留下来的情绪。
少年,或者说半月之前的泰山之神看着前方,嗓音缓和含笑道:
“嬴政……”
祂看着年轻的帝王,许久之后,才复杂叹息道:
“人间已经没有了皇帝,你我当年的约定,结束了。”
始皇帝询问道:“当年我的问题呢?”
“如你所说。”泰山之神道:“我曾断断续续俯瞰人间两千余年,后世的帝王里,再没有比你更特殊的人物了……我用特殊这样的话,他们曾有过武功帝业,也多有豪情万丈的英杰,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走在你的背影之后……”
“不只是华夏神州,在一整个东方,你就是皇帝这个称谓的源头。”
“但是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有皇帝了。”
泰山之神叹道:
“哪怕雄才伟略如你,你所开辟的道路,已经被后人所超越。”
“我亦越觉得人之可怖。”
出乎于娥皇女英的预料,嬴政并没有生气,只是倒酒在杯中,轻声答道:“这是自然。”
“神州广大,我也一直希望着,在我身后的英杰之中,能有功业超越朕的人在,而现代的时代和治世,证明了朕的期望,若是两千年中,还不能有功业在朕之上的,那这偌大神州,未免寂寞!”
“而今,甚是欣喜。”
泰山之神怔住,道:“果然是嬴政。”
嬴政和泰山神共饮一杯。
泰山之神放声大笑,灵性逐渐消散,不知归于何方,而那少年道人则是仍有些恍惚,因为刚刚术法的影响而落入了沉睡之中,始皇帝转身,站在泰山的山顶,远远俯瞰人间,道:“你不是问我,当年是如何封禅的吗?”
女英怔住。
始皇帝道:“正如你们所说,过往是来这里会见诸神,而在朕的时代,哪怕是齐国的儒生之间,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封禅规则,所以朕是自己选择了自己的方法。”
刻碑记功,是李斯主笔。
而帝王登上了泰山的顶峰,秦始皇道:
“天以高为尊,地以厚为德。”
“故增泰山之高以报天,附梁父之阯以报地……”
“高者加高,厚者加厚,明天地之所命。”
嬴政端酒以敬天地,嗓音平缓:“告诉天地,我已经来过。”
“此为封禅。”
娥皇女英心中震动,在这个帝王第一次封禅之后,在宋真宗之前,这样简单的仪式,却是整个神州帝王最看着的仪式,在他之前数百年无人封禅,在他之后唯独雄才伟略的帝王才可以封禅。
但是,不知为何,端酒敬神州的帝王,看上去却最像孤独寂寥的凡人。
而在这个时候,又有几道身影冲破了云雾封锁,踏上了泰山,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其余也都气势凌厉,娥皇女英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几人身上浮在表面上的神性,卫渊持剑踏前一步,始皇帝却制止了他。
“既然是来到泰山的神,是为了拜见泰山神么?”
始皇帝在见过泰山之神,似乎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没有了那种平淡间沉重的压迫感,道:“既然如此,自可来此,此地有酒,可以用来祭祀,你们可以随意取用。”
他和泰山之神的关系更类似于知己。
为首的大汉只是冰冷地看向卫渊,通过法术神通认出来了这个被真正穷奇所记恨的史官,心中畅快,闻言狞笑一声。
无声气机爆发。
下一刻。
始皇帝手中的酒碗瞬间破碎。
炽烈的酒顺着帝王的手掌滑落,沾湿衣袍。
周围一瞬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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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殿阎罗泰山王,是佛教产物,在泰山府君之后,而泰山府君最早诞生于东汉时期。秦始皇的时代,大概是最初的山海神话和七国地域神话的时期。
已知最早的山海经拓本在战国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