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了破魔之誓是无可辩驳的背弃之举。

只怕沐九歌他走出这里，天师教就会空投不知道多少他亲爱的同袍，来追杀他这个玷污了教团荣耀的狗东西，等等，走出这里……？

沐九歌再一次打量了自己所处的这个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车站，大厅之中巨大的时钟的指针永远地停在了寅时一刻处，车站的月台上散落着破碎的肢体，四浑浊的黑液四处散落时就已是半凝固的状态，不再流淌。

之前厮杀而扬起的尘土已经落下，一切都是经过不知道多少年岁月冲刷的模样。

“你之前说这里是蒸汽之国的秘境？”沐九歌从长椅上站起。

“或许不够严谨，这是在蒸汽之国里召唤的秘境。”龙女在沐九歌身后亦步亦趋。

严谨地说，所谓的秘境是不存在现实世界上任何一处的地方，也就是天师教道士口中的或然世界，而所谓的蒸汽之国，即蒸汽机技术起源之地——云之国，则是已然世界中的存在，绝不相同的两者本无接触的可能。

云之国，百年前凭借蒸汽技术崛起的国家，由于其幅员辽阔和强盛国力，通常称之为大云，该国有着悠久完整的存续历史，有天师教的道士日夜观测的记录，是确实无误的存在于已然世界，也就是现实世界的存在。

而所谓的或然世界，则是一系列或许存在的世界的称呼，它们可能是只存在某一单一元素的世界，也可能是世界线的其他可能性，也可能是某一幻想之中才存在的地方，而道士们根据已经存在的或然世界的性质和位置，大致分为三类，即灵界、忘川和深渊。

灵界，是道士们最为看重的一类或然世界，万有而丰饶，不管是仙人遍地的仙界还是流淌着奶和蜜的大地都属于灵界那幽深的不可能之中，在灵界的深度是以可能性来区分的，越是可能存在，越是上浮，越是接近必然世界，也越能是能够响应道士的术法。

忘川，这类或然世界与灵界和深渊都有很大重合，其特征是受遗忘的，其底层是完全受遗忘，不存在任何记录和迹象的曾经存在过的世界，说是空处，却早已拥挤不堪的地方。

深渊，或然世界中最诡谲和危险的一类，在那些世界里，小到人类的言行举止存在形态，大到自然规律以及天体运行，都不存在秩序，只有疯狂和谬误在其中扩张，逻辑断裂，理性不存。

“我很希望你会告诉我，我的计划不是我打算跳进忘川深处，然后再响应仪式再次降生于世界。”

“真是不愧是我的主君，敢于反抗天师教暴政之人，如此疯狂的主意随随便便就能想到两次。”龙女轻轻合掌，喜笑颜开。

“有那么好笑吗？”

因为好像本就是很熟悉的人，沐九歌已经能够分辨龙女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了，虽然看不见少女的眼睛，仪态也总是端庄有礼，但是他就是已经能够分辨了。

比如说刚刚的动作就是龙女代替失态的笑不可支时的表达了。

“绝无此事。”少女稍稍正色，但眉梢间全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想笑就笑。”沐九歌扯动嘴角。

以魔道术士的魂魄为原型的法术目录管理智能都评价为如此疯狂的计划，那势必是疯上加疯的狂想了，沐九歌制定的计划的难度可能还在死掉三天之后掀开棺材板，从坟墓里自己爬出来之上。

或然世界的分类只是一种方便道士利用的务实区分，而不是什么本质研究，如之前所说，这方面的研究本就是被天师教所禁止的，也就是说不管是天师教的道士还是魔道的术士，或然世界的疯狂的本质都超过它们的想象。

被遗忘得越多的或然世界越会靠近忘川底层，同样，越是接近忘川底层则越会导致遗忘，从不再被回想到不再存在记录，据推测，如果一个人若是抵达忘川的某一深度，在那之后，它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件事便会成为事实，代替它曾经存在过的所有事实证据。

将之称为世界的重塑也不为过。

而沐九歌所计划的便是这样的事，他要成为一個可能性的存在，抹除这世界上所有关于他存在的记录和痕迹以及物质基础，而后再通过忘川相关的仪式涌现，再度恢复成为必然的存在。

虽然那样会被天师教当做从或然世界中涌现的妖魔，但是深谙猎妖教团行动方式的沐九歌或许能够凭借此世无存的先机，回避所有的追猎，得到他希望的不再有猎杀妖魔的日常生活。

想到这里，沐九歌不免苦笑，完成死而复生的奇迹之后，也只是有可能能从天师教的控制中脱离而已。

这也更说明了正面对抗天师教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