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歌离开餐车车厢,贴心地为终于睡下的二人关上了车门。
虽然沐九歌的听力足以听见另一个车厢里的动静,但是车厢的隔音效果其实还不错。
至少现在没有一个其他乘客因为另一个车厢又是摔盘子又是扔叉子而醒来。
沐九歌叹气,然后拄着手杖,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只是自己没办法安眠而已。
经过教团多达二十道的改造手术才得以成就,这样的猎妖师是否还能算得上人类,都是两说。
骨骼早已替换为了钢铁,血液也寄宿着火焰,或许只剩下了心固执地认为自己还是人类吧,不过也不尽然。
虽然现在还想不起来,但是记忆中沉睡的道术,终有一日会把他的心智也染上疯狂的色彩。
而这些牺牲都是为了他们。
沐九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手杖上。
为了那个巡捕,为了那个恶棍,为了此时身侧鼾声不断的中年人,这整個车厢的人,乃至整个现存的必然世界中的所有人。
为了他们能在虚伪的浅眠中安睡,不必面对真实世界的疯狂。
起初,沐九歌觉得这样的事再好不过。
拜托,那可是成为改造人对抗怪物保护世界耶,还有用起来副作用极大的外挂和武器,一直战斗下去就会菠萝菠萝哒的身体。
这种事也泰裤辣!
后来,教团和深渊涌出的妖魔之间漫长的、绝望的、实力悬殊的、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一点一点磨损了所有不够深思熟虑的英雄情怀。
沐九歌的心可能早已磨损。
而这或许就是教团对猎妖师预备役进行受箓仪式的最大原因。
猎妖师的受箓和天师教中的其他人是不同的,那是又被称之为天之启示的仪式,即是从某一个特定的或然世界中召唤记忆注入作为猎妖师预备役的孤儿之中。
曾经存在的“幸福”,会越过历史的迷障,落入遴选者的灵魂。
那是并非遥不可及,而如今已然远逝之物,尽管苍天启示的记忆不尽相同,那些记忆的碎片都会重新塑造遴选者的精神,使猎妖师们同样的愤怒、勇敢以及......坚定。
以及在面对魔染时具备极高的抗性。
但对沐九歌而言,那个仪式一定是出了bug,你们天师教要创造神明御前的高洁剑士,和他一个地球废柴男大学生有什么关系,把他召唤在那个孩子的身体,是为了让那孩子在艰苦的训练,以及匪夷所思的死斗里哀嚎得更大声吗?
*(神圣苍天教国粗口)!
其他受箓的猎妖师没有得到那么完整的记忆和人格啊!为什么只有他沐九歌啊!
这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事实也的确如此,沐九歌并非是随口召唤便唤出了这位少女,只是唤起了会梦到这位少女的梦境,和仙道**目录的交流在此幻觉中交流要更为安全。
那是由沐九歌为教团征战时私下收集的十万三千册异教邪典,无不记录仙道大密,有着扭曲现实、招致灾祸的奇异。
在大魔染之后,几乎所有的仙道技术都染上了侵蚀和摧毁人类心智的疯狂色彩,为仙道痴迷者彻底疯狂后,就像是深渊在现界开出大洞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流毒。
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
那些关于仙道的禁忌知识就像是活的灾害一般,故此,天师教一直以来的做法便是——悉皆焚尽。
无论那些仙道典籍的载体是什么,书也好,玉石也好,活人也罢,叫天师教遇上,便统统只有一个下场。
道术便是如此危险的,需要谨慎对待之物,所以沐九歌也只敢在幻觉里接触掌管自己收集来的**的书灵的拟态,即使是书灵的真实姿态,也是心智稳定状态不应直视之物。
话说回来,收集仙道典籍本身也是不折不扣的叛教之举。
“刚刚的事做完了吗?”沐九歌继续问道。
在沐九歌被吵醒之前,他一直在梦境之中引导和影响秘密修会中的学者。
“已经完成了,那个学者最近便会开始尝试打开秘境通路的仪式,仪式的知识已经‘启示’他了,用不了几天,他就会自己‘创造’出仪式的全貌。”
正如天师教保留了部分号称是苍天所授的道术,用于在对抗妖魔的战争中使用,沐九歌同样是收集了部分危险的道术,来为自己的目的行动。
二者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天师教可以网罗孤儿进行百不存一的猎妖师改造,召集狂信为虚无缥缈的苍天而战,那他沐九歌自然也可以用道术摆布为神秘和黑暗所吸引的人,让他们替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团控制下的自己制造事件,完成仪式。
“和那些想要染指长生和真理,或者别的什么无聊野心的魔道也没有什么区别。”少女补充道。
“是啊,大家都没什么两样。”沐九歌根本不在乎**目录的指责。
他扭头看向窗外,斑驳的光影投进了车厢。
蒸汽火车已驶入了永昼城市区,这是一座常年为灰霾和**遮掩的城市,故此,城中高耸的楼阁总是亮着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故此,号为永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