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科实行同组值班的排班制度,田姑娘第一天回科就上马值班,她值二班,手下的黎糯同学就跟着值一班。
到了午饭点,同事们争相留在科里与她们共进必胜宅急送。不想被她一一婉拒,说:“真不好意思,今天约了朋友到科里吃饭。”
“什么朋友啊?探个班还要清场。”有人打趣道。
“还不是那谁,老搭子了。”主任也加入,说,“反正你们男未娶女未嫁的,凑一对算了。”
田佳酿一笑置之,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对方。
可是无论内线,短信还是手机,对方都没有反应。
“小黎,你能帮我个忙吗?”田佳酿问正在埋头开精二方的黎糯,“病房我镇着,你替我去叫个人上来吃饭吧。”
“好啊。”黎糯答道,“去哪儿?”
“门急诊大楼四楼内镜中心三号诊室,找外三岳主任。”
周四全天,岳芪洋专家门诊。
他的门诊网上挂号和排队挂号各限三十号,但因为看病的同时做肠镜,所以速度会慢一些。又因为有不少转诊以及复诊病人,还有各种理由的加号,因此往往是上午的病人还没看完,下午的挂号已经开始。
黎糯十二点到达四楼的时候,候诊室仍然座无虚席。三号诊室的门口,也依旧拥着一堆病人。
诊室右侧的屏幕上显示着“正在检查,请勿入内”。
好吧,那她就等会儿。站在病人们当中,听他们闲聊。
“你是来做肠镜的吗?”其中一位病人问另一位。
“是啊,之前在冷医生这儿看的,定期来复查。你呢?”
“我啊,我是来吃中药的。”
“啊?他还会开中药啊?”
“是啊,我当初也是将信将疑,不相信外科医生会开中药。那时候住在病房里化疗,化得整个人差点废了,他便给我开了减轻副作用的中药,结果真的管用,就一直吃到了现在。”
“是吗?这么神?”
“后来听其他医生讲,他可是岳益人的孙子。”
“岳益人?是那个很有名的岳氏内科的岳益人吗?”
“对,岳益人是岳氏内科十二代,那冷医生就是十四代。”
“这倒不错,老中医的孙子,不懂中医才怪。我也找他调理调理去。”
旁边有病人插嘴道:“你不会刚知道冷医生懂中医吧?”
“你也不看看他的名字,黄芪的芪,西洋的洋,这不就告诉你中西医结合疗效好嘛。”
病人们笑开了,黎糯也跟着笑。
她想起岳老曾经说过,岳家的孩子,启蒙读物不是《三字经》,而是《黄帝内经》。所谓家学渊源,大概就是如此。
过了半晌,系统又开始叫号。
黎糯随病人推门入内,见到了手术衣外套着白大褂的岳芪洋。
看到仿佛又见清瘦的他,一愣,杵在门口忘了说话。
直到电脑前的同学问她:“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哦,”她幡然醒悟,“血液科田老师让你忙完了上去吃饭。”
说完扭头就走,一口气冲进电梯里,还能感觉到加速的心跳。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回科时,田佳酿正在和病人家属谈话,桌子上一大袋必胜客原封不动。
“辛苦你了,”看到黎糯回来,她说,“还有我们刚收了个患者,淋巴瘤待排,你先去看一下吧。”
新病人是个和黎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两人直叹有缘。可是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女孩的父亲把黎糯拉到一边,问她:“医生,门诊医生说我家孩子可能得的是淋巴瘤,到底是坏的好的?治的了吗?”
“我们下午就做检查,等结果出来就能确诊了。”她叹口气,答道。
收完新病人,还未走进办公室,她就听到了田佳酿愉快的说话声。
而接下去的二十分钟里,黎糯真心觉得自己像枚巨大的电灯泡,同时深刻悔恨自己中了田姑娘的“美人计”,说不定之后每个班都会撞上前来探班的岳芪洋。
她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码病例,而他们两个就在前面的桌子旁相谈甚欢,从共同的朋友到交叉的课题,从实验的模型到统计的方法。
如此健谈的岳芪洋她只见过一次,而这次,似乎更加意趣相投。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团无名火,烧得她完全吃不下比萨。
这还是大家嘴里沉默寡言的冷医生吗?
他怎么可以和田佳酿有那么多共同语言?
还特意抽出宝贵的休息时间跑上来吃饭?
听起来还不是第一次?
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憋了一会儿,她忽然拍案而起,扔下写了一半的病史,愤然去楼梯间怒啃鸡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