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此行完全是听天由命了,直到他出了寨门走到山下,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活着出来了。
黄泉路上去又归,一时间庆幸、后怕、欣喜……种种心绪齐涌上心头,老马只觉腿脚酸软,用不出一丝力气。
不过他心知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强撑一口气,翻身上马,要狂催马力离开这里。
当他下意识扬起马鞭,忽然想起了临行前杨执的嘱咐。
“你下了赫连山,先不要返回,而是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老马有心立即远离这里,却又想到杨执的手段,一时间陷入天人交战,最终放下马鞭,决定依照杨执之言而行。
调转马头,老马一改来时的疾奔驰骋,一路信马由缰悠悠而行,半日后抵达了一处绿洲。
西域绝大部分地域皆是死寂的沙漠与戈壁,而绿洲就是镶嵌其中的一颗颗明珠。
这处绿洲不算大,面积和流沙集差不多,布局更是和流沙集近似,所有建筑皆是沿一条路而建,随路走到尽头,这处绿洲就算是走完了。
地方不大,五脏俱全,衣食住行样样有之,恰逢十五,集市开启,老马走进这片绿洲之后,可见四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虽已是夕阳黄昏却似正起闹腾之意,大路两旁树上红黄大灯笼高高挂起,烛火透亮,映的人面容红润。
人潮涌动间,炊烟袅袅,食气腾腾,尽显人间烟火胜色。
老马穿过市集,左顾右看,不时驻足,最后进入客栈之中。
悦来客栈,供来往客商歇脚之所在,同样也是此处绿洲唯一的一座酒馆,大堂之内摆着十几张桌子,多数都坐满了人,其中有南北客商,也有江湖人士,或是划拳喝酒,或是高谈阔论,或有三五之人低声私语,若是两人争论沸沸扬扬,怒骂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几乎要将屋顶都掀了去。
老马穿过大堂,不少客人都隐蔽地瞄了一眼,看不出特殊后,又收回了目光。
老马对这些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叫来小二点了几样酒菜,在等酒菜期间,遇到了一位故人,交谈片刻后,故人匆匆离去。
待酒菜齐备,老马大快朵颐,酒足饭饱之后,他丢下一块碎银,在店小二殷勤相送下出了大门,穿街入巷,走到一处民居之前。
“咚~咚……”
敲门之声传出很远,惊起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展翼高飞。
民居里面静悄悄,毫无动静,无人发问,无人开门。
老马等了片刻,又敲了三下门,听无人应答,无奈摇头,转身离开,就像是走亲访友却发现人不在,神情中可见稍有些遗憾。
“留两个人盯着这里,其他人继续跟上去。”
“是……”
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一双双眼睛正盯着老马的一举一动。
时间推移,天渐昏暗,随着日落西山,人声渐息,风声渐起,悄然隐没于黑暗中的民居有了动静。
“嘎吱~”
门栓转动声在黑夜中略显刺耳,一道人影趁着夜色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夜行衣,只有鼻孔和一双眼睛露在外边,贴着角落而行,身形极快,几个呼吸就消失在夜色中。
“跟上去,不要打草惊蛇。”
夜行人行踪虽然谨慎,却不妨暗中有一双眼睛时刻注意着他的行迹。他辗转腾挪,来到绿洲边缘一处树林中,在这里,老马早已等候多时。
“你来了。”
“我来了。”
“路上安稳?”
“一切顺利。”
“辛苦。”
“无妨。”
简短对话之后,老马将一个包裹交给夜行人,包裹不大,里面的东西似乎是什么硬物。
接过包裹,夜行人妥善收好,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扔给了老马,布袋看起来分量不轻,入手的刹那,同时有硬物碰撞之声从布袋之中传出。
“嘿嘿。”
“好东西啊!”
老马打开布袋,露出喜悦笑容,随即微微抱拳,道了一声告辞。不过他没有将后背暴露给夜行人,而是选择侧着身子,在耳听四方眼观八路的同时,保证余光能看到夜行人的举动,这个动作透露着对夜行人的不信任。
夜行人就这么看着老马的动作,直到老马自认为退出去了足够安全的距离准备转身离开时,出言道:“我六扇门做事,向来光明磊落。”
老马闻言一笑:“哎吆,着实对不住了,我也知道,只是平日里小家子气惯了,您别见怪。”
夜行人只是一笑,不屑再与老马说话。
听出不屑之意,老马心中恼怒,他指着夜行人道:“你……”
只来得及说出一個字,先见夜行人抬手一扬,眼前寒光一闪,只听咔嚓一声,老马身后一株海碗口粗的灌树应声而断。
“你……”
相同的话语,这次是愤怒化为恐惧,老马不可置信的看着夜行人手中多出一柄利剑,又瞥到身后被斩断的树木,再次确认两者之间的距离,惶恐道:“你……你……你这是什么妖术?”
夜行人收剑回鞘,没有回应,直接转身离开,只剩下陷入无边惶恐的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