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寒颤,姜桓惊醒过来,舒展开缩成一团的身子,身下铺就的木板膈得有些麻木的胳膊渐渐恢复知觉。
一天的劳累到了晚间实在难熬,昨晚疲惫不堪的身体使得坐在篝火旁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终于自己搭起帐篷钻入其中提前歇息了。终究是年轻,一觉醒来精气神恢复大半,起身来呆坐数息,喘口气,掀开羊皮缝制的铺盖,披上外衣,自仅容一人的帐篷中爬了出去。
出帐篷先看见一人长发披肩坐在篝火旁串起一大块肉在烤,火上还挂起一吊子。姜桓一愣,就这明暗不定的篝火马上识的出来,道:“原来是大兄在此!”
姜绸扭过头来打量几眼,笑道:“原来是鹦哥,六年未见,长高了不少,模样也变化了,我险些认不得你!”。招呼姜桓坐在身旁,却见他额头亮晃晃的,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层细细的汗珠子,姜绸放下手里东西,拿起衣摆上垫的麻布擦了擦手,用掌心贴姜桓额头片刻,皱眉到:“之前我收到过爷爷的书信中曾讲过你和三弟的事情,还要我注意寻找些治病的法子,后来又说你的情况好了大半,这又是怎么个事情?”
姜桓笑道:“我道早先爷爷那里哪来的奇奇怪怪方子,原来是大兄找来的,倒是劳烦大兄挂念了。”
姜绸摆手道:“即是兄弟,何以见外呢!”
姜桓随手丢进几根干枝,搓手边取暖道:“好了大半,情况也算稳定,只是偶尔有个出汗噩梦之类的小毛病,并无大碍的。”
姜绸点点头,“出了这山路,和先出发的二爷爷他们汇合后,得了空闲我陪你都城里面多走走。荣国太小太偏僻,难得道门仙观一顾,这外面的世界可是风起云涌,有的是仙家人物,咱们多跑几趟,耐心求上几次,总会有慈悲仙家愿意救苦救难,到时候仙家出手,定然苦痛全无。现在你就放宽心便是了。”说罢,用小刀将烤的吱吱流油的羊腿削下外面烤的金黄的薄薄一层递了过来,问道:“能吃能喝吗?”
姜桓道:“可以!”
姜绸笑道:“能吃能喝那就是没问题了!”
寒冷的夜,金黄滴油的烤肉配上滚烫的酒水下肚,一大快事矣!
肉尽酒残,将羊骨抛上车厢前辕,喂给留在车厢内照看物件的蚕豆,取来洗净的麻布擦去手上的油脂,又取水来漱口,浓雾渐薄,北斗和残月出现在天空。
姜桓好奇道:“听爷爷说你到秦国跑商去了,每年都有商队来往与秦荣之间,大兄为何几年来一直年关也不回来呢?”
姜绸把小刀伸进火焰中,附在刀身的油渍划过刀刃,一滴滴落在火中,然后用麻布细细的擦拭刀身,反问道:“看出来昨天晚上我带回来的是什么吗?”
“没有。”
“人头!”
姜桓一惊,“是谁?”
“知道徐家商行吧!”
“恩!”
“徐大掌柜徐仁和呢?”
“是那个徐汇楼那个很胖的脸上有两颗痣的掌柜吗?我听人喊过他大掌柜的”。姜桓深刻的记得他,两年前他在自己客栈住过一次,嫌弃饭菜不合口,大骂了父亲几句,当时姜桓还在后来送去的饭菜中吐了口水。姜桓至今还能记起那张目瞪眼呲的脸。
姜绸挑起眉头想了想:“你说的是他儿子!“。
姜桓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
“之前我见过来过咱们家的,那时候你还小,应该是没注意到他,六年前我父母灵柩归来的时候那群人中就有他!”
姜桓失声道:“大伯父不是病故的吗?我爹告诉我是突发重病!”
姜绸冷笑道:“我爹胸口七道刀口,刀刀贯穿腹背,我娘颈骨被扭断,能是什么病呢?之所以说病故,那是徐大掌柜带打手到了家里,不咽下这口气就全家一起死。我从学堂赶回去的时候,棺木都定上,爷爷当天就把我爹娘下葬,连让我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火热的篝火照在身上,看着咬着牙冷笑的大兄,姜桓打了个寒颤,那时候自己才七八岁,整天想着玩闹,也不大记得清当时的情形,从未曾想过往日里觉得寻常的亲朋病故的事情背后会有这样的暗幕。
沉默良久,有鸟叫声,然后有人梦醒的嘟囔声传来。
姜绸长叹一声,道:“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结束了,徐家四十七口死在此刀之下,徐仁和的头颅也已经拿来祭奠了爹娘的亡灵,真真是大仇得报,此生无憾!”然后把擦得刀刃明亮的小刀连带刀鞘抛入火中,没入柴灰之下,又把手里的麻布随手扔进火堆,浸润其中的油脂轰然引起一小团翻腾的火焰。
姜桓觉得一股热血在胸中翻腾。
姜绸扭头笑道:“我的仇是报了,徐家的仇也结下了,下面该是咱们来等他们来报复了!你可要有心里准备呦!”
姜桓眯眼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姜绸哈哈大笑。
七叔父披着一大块羊皮铺盖从树林里走了过来,把铺盖丢在一旁,跺跺脚招呼还在睡觉的人都起来,又道:“既然你们两个都起来了,赶紧喂牛喂马,这狗日的天越来越冷了,咱们得尽快赶路了。快点吧昨晚备好的汤架起来,大冷天喝口热汤好干活,还有帐篷,帐篷收起来,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