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了心想,自己同李仲关系匪浅,遇见这事,斟酌片刻,循着声音来处赶过去。
山石层叠,一泓清泉自高处落下,落到下方小水潭中叮当鸣响,飞溅的水花将周边积雪打出密密麻麻的孔洞,转而化为雪水,泊泊流入水潭。
在这寒冬腊月,深山老林中,竟然有这样一处小瀑布,不为天气影响,依旧流水潺潺,甚为奇怪。
在水潭旁的一块大石上,有三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是中年儒生,头戴方巾,长须及胸,手持一卷竹简,看起来无甚出奇。
在他对面,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人身着青色长袍,面无表情,一人黑衣布装,怒目而视。
裴不了远远看见三人,斟酌着走上前去,听到三人的话。
“……故逐之。”
“徐夫子,您身为前代国子监祭酒,举世闻名的大儒,竟然做出这样的的事,有愧孔夫子!”黑衣青年声喝怒斥。
对面儒生视若无睹,将竹简一合,道:“两位天资聪颖,非是常人,不知对此篇曹刿论战有个见解?”
黑衣青年高声道:“徐夫子!”
儒生摆弄着竹简,终于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先是无神,而后微凝。
旁侧青衣男子忙道:“夫子手下留情。”
儒生闻言将目光落到他身上,黑衣青年面色陡红,吐出一口鲜血。
青衣男子面色有些难看,“徐夫子,父亲危在旦夕,而你半路将我二人困在此处,究竟是什么意思?!”
儒生把玩着竹简,叹了一口气,“吾于世间略有威名,突发心意,于二位英杰身上论证一番自身所学,但二位却如此……吾甚无奈。”
黑衣青年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我二人看来是没有慧根,既然如此,夫子何不放我二人离去,于两下都有益,如此可好?”
说罢,他起身欲走,但他身子刚站起一半,陡然间彷佛有无形的重力压下,黑衣青年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抵抗,面色通红,但儒生只微微一笑,便将他一点点压回原处。
黑衣青年一屁股坐到原地,嘴角又有血丝渗出,他死死咬着嘴唇,冷嘲道:“都道徐夫子乃当世大儒,精通儒学经典,乃时间最后的君子,如今方知,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四个字,从他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其中满含惊怒,让人心惊。
儒生看了他一眼,终于有了别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而后将目光移开。
三人好似根本未见到裴不了缓缓走近,自说自话,等裴不了走到近前,三人同时向他看他,把他惊了一下。
裴不了脚步前后挪动,被三人一看,有些忐忑不安,他讪笑一声,“三位安好,在下无意闯入此地,非是有意,请多多见谅。”
青衣男子道:“吾三人在此论道,冬日盛景,恰如其分,你既无意闯入,那便离开吧。”
裴不了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儒生道:“阁下莫不是同他相识?”
裴不了微愣,转而一笑,“我?哈哈哈,这位公子如此容貌,俊美无俦,竟然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若非白日里有影子归处,恐以为是精怪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