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在官司上吃完被告吃原告,就是桂重阳这样直接认识县令的,桂五也不敢轻忽下边的小吏,送了一包银子做内外打点。像梅平这样的小老百姓进衙门打官司,更是要被剥掉一层皮。
梅晨吭吭哧哧道:“我爷爷……我爷爷想不明白,不过二爷爷那边明白了……只是这样树大叔得了教训,那盗窃之罪是不是也能……”
桂重阳点点头道:“要是梅青树夫妇得了教训,我也不是非要计较不可。”
打官司,只是为了教训梅青树夫妇,“杀鸡骇猴”罢了,不一定非要到公堂对峙那一步。
真到了那一步,不管作证的李江还是梅小八,对两个少年都不好。桂重阳不是自私之人,自然也会为两人考虑。
且要是“忤逆罪”真的立案,梅平想要随后撤案可不是容易的事,说不得银子花了,梅青树板子也挨了。
到时候就算最后撤下官司,“父告子”的恶事也会传扬开来,那一房的名声彻底烂掉。
梅晨到底才九岁,素日小大人似的,也不过是个孩子,眼见桂重阳点头,立时觉得放下一件大事,抿嘴一笑。
外头的顽童依旧嬉闹,桂重阳看了看前面的时漏,有些皱眉。
这已经到了早课的点了,还不见梅童生。
读书哪里禁得住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梅童生再这样下去,这村塾就要废了。
“咦?杜七怎么还没来?”梅晨诧异道。
正好杨武进来,听到这一句,道:“刚才门口碰到了,好像有事去梅家了。夫子没来?是不是梅家出什么事了?”
这个梅家,自然是梅童生那一房。
梅晨皱眉道:“不是才办完喜事,还有什么事儿?”
梅家却是与村塾不远,就是前后街。
梅家院子里动静一出,已经有调皮的小学生趴在后墙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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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院子里,地上散落着行李与碎了的碗筷,满目狼藉。
杜氏脸色苍白,拉着一双儿女,忍不住瑟瑟发抖。
梅童生站在屋檐下,铁青着脸,道:“不愿意待,就给老夫滚!老夫还没死呢,轮不到你这不孝的妇人做妖!”
李氏扶着杜氏站在门口,门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李氏与杜氏这个继女没有什么情分,可到底是杜氏女,没有白给人欺负的道理。不巧杜里正去了镇上不在家里,李氏没有法子,就叫了儿子过来撑场面。
眼前梅秀才不在,新妇也躲起来不露面。
李氏心思一转,猜到缘故,好声好气道:“亲家老爷,二娘自进了梅家,上侍候老人,下抚育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您只管叫女婿好生管教就是,何至于大动干戈?”
这有婆婆调教媳妇的道理,没听说谁家公公教训儿媳妇?真是个大笑话。
这会儿功夫,梅安也得了消息,拄着拐杖到了。
看着一圈指指点点的村民,梅安黑了脸,道:“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谁家过日子没有磕磕绊绊的时候!”
与梅家有往来的人家,见梅安发话也就散了;还有些没有往来的人家,恨不得看个大热闹,嘻嘻哈哈不肯走。
“又是怎么了?”梅安皱眉问道。
梅童生怒气冲冲道:“还不是这不孝的懒妇人,为人媳者,不晓得孝顺公婆,反而支使起人来。李氏进门几日,就让她给磋磨病了。还心存恶念,挑唆两个小的不敬长辈!”
众目睽睽之下,杜氏怎么敢认下这“不孝”之名,带了委屈道:“公公冤枉啊,李氏进门勤快,主动揽了厨房的活儿去,并不是儿媳妇使唤人!”
梅童生闻言更恼:“李氏?那是你继婆婆,轮到你指名道姓的叫了?”
之前梅秀才夫妇敬茶时作妖,又搅合黄了“回门”,梅童生就明白出来儿子、儿媳妇用意,这是不承认李氏这个“继母”。
梅童生不快,不过也被儿子劝的心动。对他来说,妻妾都是身边服侍的,不差什么;可对于儿孙来说,继母、继祖母与庶母、庶祖母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昨天梅晟回来说的对,以后儿孙都有自己的小日子,能陪梅童生晚年的只有小李氏。杜氏并不是贤惠柔顺的性子,要是他不给小李氏撑腰,那小李氏就要被欺负死了。
今早就是,因为梅童生“新婚”,正是贪欢的时候,夜里敦伦了两次,小李氏就起晚了。
杜氏躲了懒不说,还纵容儿子、女儿在正房下借着没饭吃闹腾。
小李氏臊得不敢出来,梅童生却是恼了,出来为继妻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