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襄不仅突然得到七八千契丹弓骑的增援,还获得执掌淮东军政的顾藩、邓珪的支持,淮东水营昨夜同时从楚州出发溯流杀入洪泽浦——这两大事前未曾预料到的变数,是那么震骇人心,甚至可以说令人魂飞魄散。
在这两大变数面前,平燕王屠哥迟迟未敢往南岸派出援兵,助南岸殿后兵马争取浮渡区域的控制权,谁能指责他这是优柔寡断、心生胆怯?
而且这七八千契丹弓骑以及两艘超级铁甲战船编入淮东水营,是目前才暴露出来的筹码,谁知道京襄还有没有暗招没有浮出水面?
现在他们所能确知的,就是浮桥被摧毁已经难以阻止了,他们现在必须评估淮东水营与信阳水营分别从上下游发动夹攻,经水道奔袭淠水河口的可能性。
早就在昨日,斥候送回来的信报还确认荆州水师的主力还停留在铜陵、枞阳一带,但此时他们还有这样的自信吗?会不会荆州水师主力的实际动向,也被京襄玩了瞒天过海?
谁敢说此时增派援兵过去,不会肉包子打狗,都折在南岸?
仲长卿痛苦得快要呻吟出来,他自诩对京襄了解甚深,信心却一再惨受打击,这一刻是彻底被颠覆。
然而,他们真能弃南岸殿后兵马于不顾吗?
南岸殿兵后马看似不足四万,相比较平燕宗王府这次总计集结逾二十五万规模的东路大军来说,占比不算特别高。
不过,总兵力跟精锐兵力永远是两个概念。
平燕宗王府所辖总计仅有八千披甲重骑;此时有一半在南岸。
平燕宗王府所辖汉军看似兵多将广,但能拉出来打野战的战兵,也就**万而已;此时有三万在南岸。
真要舍弃南岸这近四万殿后兵马,平燕宗王府一系的损失,将是极其惨重的,甚至还要远远超过镇南宗王府中路两年对峙的损失。
镇南宗王府三年前集结三十万兵马从中路对汝蔡发起进攻,前后对峙近两年时间。
虽说两年对峙作战,镇南宗王府累计伤亡看上去更大,但其中大半都是杂兵,或强行驱赶上阵的民壮,损失的精锐战兵占比其实不高。
再一个,就是两年高强度的对峙作战,令相当一批杂兵成熟起来,因此镇南宗王府在两年对峙中精锐兵马在总的规模上并没有什么缩小。
平燕宗王府倘若舍弃南岸这四万殿后兵马,三五年内都不要想能恢复元气。
仲长卿心里仿佛长了一团乱草,这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局面稍稍好看一些。
一名侍卫这时候匆忙走进大帐,禀报道。
仲长卿这时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从帐帘射进来的阳光,不知不觉已是午后了。
很显然,京襄对其选锋军及契丹援骑组成的前锋兵马非常有信心,认定前锋能彻底控制住战场,因此从龙舒河沿岸开拔的靖胜军步卒主力,特别是有骡马充当脚力的马步兵部分,完全撒开腿绕过将军岭一路往北狂奔,以求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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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旧土神庙临时充当的行辕之中,张雄山就着淠水河口的堪舆图,将清晨接战到午后的战场形势发展,详细说给徐怀、范宗奇、傅梁等人知晓。
刚刚随靖胜军第一镇赶到淠水河口的徐怀,对情况还不是很熟悉,就让张雄山、撒鲁合、史琥等将直接安排接下来的部署。
撒鲁合哈哈笑道,
说到底就是争接下来三五天的时间。
他们只要有三五天缓冲时间,除了能进一步控制住淠水河口的外围区
域外,诸路勤王兵以及左右骁胜军也将陆续开拔过来。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在淠水河口修筑营寨,将精锐兵马直接进逼到敌营寨前,将其殿后兵马主力死死缠住,静等荆州水师杀入淮河之中断其退路。
云朔之乱往后,撒鲁合与石海其实都不主张与楚山合作的,只不过早期他们也要从西山撤出云朔地区,徐怀又将西山诸部拱手让给他们兼并,急需补充部落实力的他们也无法拒绝。
之后徐怀千里奔袭太原,他们也反对出兵相助,还是萧林石力排众异,将天雄军俘兵交出来,由萧燕菡、邬散荣率领助战。
再之后秦州时期互通有无,没有什么好说的。
从洮源南下吐蕃高地,撒鲁合也是持反对意见的,他倒不是想投赤扈人,纯粹是认为南下这条路太艰难了,完全不觉得京襄有可能会派出人手在前路接应他们。
事实证明他低估了京襄的诚意与决心。
京襄不仅派出精锐人马,携带大量的物资,绕行万里前往泸水接应,还不计代价打通邛崃山道,助他们在邛崃山立足。
不错,京襄这么做,是京襄的利益诉求,然而这种种一切艰难都能克服,都能无畏,不是证实了京襄的可靠吗?
特别是此时的契丹残部如此弱小,现实迫使他们需要附庸于强盛势力,还有比京襄更好的选择吗?
当然了,撒鲁合之前反对,还有一个极关键的因素,就是觉得京襄不够强大,不足以庇护契丹残部。
而到这一刻,他这层顾虑则彻底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