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时的大江对岸,瓜洲渡。
马车缓缓地停住,归雁掀开车帘跳下来,望着漆黑色的奔流江水,踩了踩地上残雪,长呼一口白气:
“终于要到江南了!”
在马车的一侧,大队的步卒正陆续登上靠岸的水师船只,摆渡到对岸去。
这是从许昌、洛阳甚至关中抽调的援军,人数足有六千,曾经随杜英南下转战淮北的老兵有,关中编练的新兵也有,而河洛之战中抓的一些战俘也有。
一支杂糅的军队,来自五湖四海,经过了新式军规的操练,也完全遵循新式军旅编练方法,其实正代表着如今关中最强的步卒战力。
脚步声匆匆,一名全身披挂的将领疾步行到马车前,拱手行礼:
“启禀夫人,大军已在渡江。”
他身披银甲,腰悬横刀,举手投足间,杀意凛然。
正是韩胤。
而在远处指挥士卒上船的,则是韩胤的老搭档,袁方平。
之前他们二人都在河东,王猛率军进入太原,以戴逯为主,邓羌为侧翼,之前在凉州战事之中受伤的袁方平以及麾下一样几乎损失殆尽的韩胤,则留在了河东南部,兼顾河内和河东,主要肩负震慑世家、保证蒲坂、潼关等要冲咽喉安危的重任。
王猛并没有让他们北上的意思,雁门关交给了戴逯和朱序,而太原后来生乱,则交给了邓羌。
在河东对世家一阵萝卜加大棒之后,河东世家们暂时是偃旗息鼓、老实下来的了,且随着雁门关已经事实上在王师的掌握之中,剩下的就是双方和谈是不是能尽快尘埃落地、鲜卑守军如何和平移交关防的事了。
毕竟现在雁门关内的粮食已经接近告罄,谈判再拖下去,守军恐怕也要自己主动打开城门了。
再加之现在的鲜卑人,根本就没有能力在河内、上党等方向上制造事端,甚至巴不得大家都能相安无事,以缓解如今大燕内部什么都缺的尴尬境地。
这也就使得韩胤和袁方平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待在河东。
上个月,王猛将他们从河东调往许昌,以接管杜英南下之后留在许昌的步卒,当时许昌军中只剩下了蒋安和周随。
蒋安生性谨慎而进取不足,所以显然更适合训练新兵以及掌管后勤,之前是赶鸭子上架,现在能够留在后方,蒋安也是很满意的。
而周随则统兵经验还差了些,不适合带领这么多援军一路冒着诸多风险南下,毕竟要横穿桓温、慕容儁所游弋的地盘。
韩胤和袁方平这个组合,俨然更合适一些。
车帘再一次掀开,谢道韫走出马车,向南眺望:
“再回江南,烟云渺渺,看来这江南,并不欢迎我们啊。”
韩胤一拱手说道:
“河洛漫胡尘,而清河洛,江南清风不可为,须西北之劲风也。
如今这江南满云雾,西北劲风,未尝不可破之。”
谢道韫不由得一笑:
“真不愧是夫君带出来的将领,此中豪情,上下一致。”
“夫人谬赞,谨遵都督指挥,鞍前马后尔!”韩胤赶忙回答,“当然,都督能有远见卓识,也盖因夫人为内助,使都督无后顾之忧。”
“行了行了!”谢道韫无奈的打住他的话头,“知道了,不就是雍家的姑娘么?到时候帮你说媒,但若是人家看不上的话,那就别怪我没有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