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樵夫却不以为然道:“哪个读书人没钱?没钱还怎么读书?更何况钱先生是世家子弟,既做过地方官、又做过京官,有几个钱算什么了不起?”
这樵夫倒也热情,话锋一转道:“看几位的打扮,似乎都是读书人,是来拜访钱先生的吧?那就跟我走吧,不过我只能在外院门口停步,能不能进得去内院,就看几位的本事了。”
说着,那樵夫抖了抖肩膀,便挑着满满一捆干柴向前走去。
姬庆文见状,忙招呼同伴跟了上去。
在同这樵夫的攀谈之中,姬庆文知道这钱谦益不仅是文坛泰斗,也是常熟城中首屈一指的富豪,且不说这片尚湖了,就是尚湖边上这千顷良田,一多半都是钱家的,就连这位樵夫,都是钱家专司打柴、砍柴、烧火的长工。
姬庆文穿越到明朝,成为陕西一个富二代之后,满以为自己已经实现了成为一个“有钱人”的夙愿,可同这位钱谦益比起来,竟是小巫见大巫,自己还是刚刚从起跑线上起步啊!
几人边说边谈,不一刻便到了一座院子门前。
这院门并不宽大,只能容三四人并排出入,修建得也甚是朴素,别说是比紫禁城的宫门了,就是比起西安城秦王府、碛口镇李精白府等也是颇为寒酸简陋。
却见那樵夫伸手一指:“喏,这就是钱先生家的外院了,几位先生少陪了,我要下去做事了。”
于是姬庆文从口袋里掏出一锭二两银子,交给樵夫算是赏银,便叫多九公前去敲门。
“笃笃笃”三声敲门声音响过,木门便轻轻推开一道缝隙,里面露出一双年轻女子的眼睛。
谁料这女子将姬庆文等人打量了一番,只说了一句:“什么人?不认识。”便将门给关上了。
姬庆文一愣,苦笑着对李岩说道:“李兄,看来这钱谦益的府,比你碛口镇的门可难进多了。去年我去碛口叫门,好歹还和看门人扯了几句,没想到钱府我竟一句话都没说上。”
李岩道:“文人嘛,自然高傲一点。下人狐假虎威的也不少。不知道姬兄有没有带着柳如是给你的那柄扇子?你把扇子交进去,就说是柳如是介绍来的,说不定就能叫开院门了。”
姬庆文还真随身带着柳如是的折扇,便亲自上前,敲了敲门,将扇子从门缝中塞了进去,说道:“在下是柳如是姑娘介绍来的,烦劳这位……这位姑娘,进去向钱先生通禀一声。”
那女子接过折扇,展开左右看了看,说道:“既是柳河东先生的朋友,那我倒是可以通禀一声的。你在这儿站着,不要随处走动。”说罢,她一转身便离开了。
过了许久,这女子才回来,从院门小缝之中将折扇递还给姬庆文,说道:“我家主人说了,扇子是真的。不过还要请问,诸位是什么身份?同柳河东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姬庆文忙答道:“在下同柳如是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不过在下乃是苏州织造提督,正有一件关系家国安危的大事,同钱先生商议。哦,对了,我还是孙承宗老督师的门生……”
姬庆文话未说完,那女子反倒不耐烦起来,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再等等。”
说罢,便又飘然而去了。
又过了许久,那女子才又回来,这回却将院门整个推开,恭恭敬敬蹲了个福:“原来是姬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姬庆文这才看清楚这女子的相貌打扮——只见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长得又清秀、又可爱,身上穿的则是一身浅黄色轻纱短褂长裙,更显得轻快明丽——姬庆文的贴身丫鬟杏儿也算是个小美人了,可被这女子一比却好似乡下村姑。
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姑娘,竟也只是钱谦益府里的一个下人,这让姬庆文是又羡慕、又嫉妒。
钱谦益的府邸依湖而建,进门之后一段小路就在湖边,众人走了一盏茶功夫,便又在一道院门前停下。
黄衣女子停下脚步,指了指多九公和黄得功道:“前面是内院,你们先留在这里,请这两位公子进去。”
姬庆文忙道:“姑娘,这两位抬着我准备送钱先生的礼物呢。这礼物不轻,我和李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抬不动这么多东西。”
那黄衣女抬眼问:“礼物?是什么礼物?”
姬庆文如实答道:“是织造衙门里出产的绸缎,本来是要进贡给皇上的,这可都是上好的绸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