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童祥眼角又不抽了。
他盯着顾为经的笔尖一阵猛看,奇怪,技法明明是最基础的技法。
线条也不是很羚羊挂角,玄之又玄的大写意线条。
顾为经毕竟只比他爷爷高了一个大段位。
勾线法也很基础。
还远没有到画上去,顾童祥根本看不明白的地步。
恰恰相反。
顾童祥被刚刚顾为经的气势震了一下,现在的心也静了下去。
他暂时把公园里等他拍照的婶子们放在一边,也不想着去营救阿旺坐在屁股下面的茶蹲了。
认认真真的端详起顾为经的作品。
文人论画如武林人士过招。
练铁砂掌的被练如来神掌拍死,可能你根本体会不到什么感悟,只觉得很厉害,淦,什么玩意啊,唰的一下,就把你秒了。
拍人的和被拍的,都觉得没劲。
尤其东方美学、哲学向来比较抽象。
历史上着名的竹林七贤里的阮籍的族弟阮裕是很有名的美学理论家,就超瞧不起淝水之战的统帅谢安。迷弟谢安年少时曾经眼巴巴的跑出阮裕那里求大佬指点,请教艺术。阮裕随便和他聊了两句,就让仆人把他请出去了,很牛气的教训道“非但能言人者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
意思是说,唉,这小子没文化,我不奢求伱能和我讨论艺术,但你连听懂我的话的能力都没有,和你有什么可聊的,明珠暗投罢了。
谢安已经属于整个东晋一朝里超能装逼,超有名士范的了,却在阮裕那里丢了个史诗级大脸,后者堪称逼王之王。
反而是两个人一脉相呈,偏偏高你一线。
你困守瓶颈多年,这一线就好似天堑,极难打破。
这么拳来脚往间才更觉得高深莫测,恐怖如斯。
顾童祥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顾为经笔下每一个线条,每一个转折,每一个顺手逆手的笔尖变化,顾童祥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好像立刻就学会了。
可组合起来。
咦?
我看到了甚么?学到了甚么?这种灵动感是怎么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来呢?
咦?
你这厮好生无礼,怎么能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呢!
“麻瓜·顾老头”重新把屁股彻底往椅背上坐稳当了,并往前挪了挪,好奇心折磨的他心里痒痒的。
他好歹拿了一辈子画笔。
现在。
学本事的诱惑,战胜了在婶子们那里扞卫“顾老师”名号的虚荣感的诱惑。
也战胜了顾童祥心中最后一丝想要孙子面前,维持住长辈“高贵冷艳”形象的自尊心。
“哈,这线勾的倒有点意思。这全都是那本,那本叫啥来着?”
“《天雨流芳》。”
“对叫《天雨流芳》的书上教的?”
顾童祥心中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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