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仙隐约猜得出来,这些东西所说的压了它们许多年的“那人”是谁,十有**是老相爷。
而那个被“娘娘”看上的“郎婿”……就是他自己了。
沈仙回到房中,坐在榻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浊气。
心里反复默念着老相爷多次耳提面命的教诲:每临大事,必有静气,静而后安,安而后虑,虑而有所得……
对,不错。
他还没有到绝境。
即便满城都是鼠精,他也必定还有一线生机,否则银貂与那燕姓镖头不会不约而同地说等明日再来救他。
生机……生机在何处……
他能有什么依仗……
重演一次断头重续?
别说他还有没有余力,就算再次拼着元气巨耗再行诡术,这些东西可不是人……
只听“人皮子”三字,他就不敢确定这些东西会不会放过他的尸首。
鱼龙曼延百法千幻?
倒是有些东西能用上。
他刚才趁着这些东西快活不知窗外事时所做的布置,运气好,却最多也只能在这客店中弄个大动静。
他倒是能趁乱逃,可想到适才所见那满街的红烛鼠影,对于自己能否逃出这座驿城,他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事到如今,也只有等。
等明日,看那银貂和燕姓镖头究竟能做什么。
实在不行,也只剩下……一唬二吓三逃命了。
思虑及此,沈仙便躺回榻上,闭眼宁神。
与其在这里百爪挠心,整夜担惊受怕,他还不如入梦读书。
运气好,或许还能有所得。
运气不好,临死前多读几本书,也不亏。
他还真是说睡就睡,双目一闭,不过片刻,便入梦玉笔藏书之处。
泰山崩于前,依旧一夜静气勤读。
……
沈仙入睡之际。
另一个房间中。
留在其中的自称长史之子的尸体,忽然一阵颤动。
胸腹间突起拳头大小的鼓包,一阵起伏滑行。
本已紧闭的口齿,突然以极诡异夸张的幅度张开。
一团青灰色、毛绒绒之物钻了出来,大耳尖嘴,贼兮兮地四处张望,一条黑色的秃尾自尸体鼻孔处钻出,弯曲甩动。
贼兮兮的目光朝沈仙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一跃而起,顺着墙爬上了窗台,又钻了出去,转眼便不见了影子。
“那什么,客官,您要吃点什么?小的下去就顺道为您准备了,您是要在堂上吃,还是小的送上来给您?”
沈仙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说道:“还是和昨日一样,就在堂上吧,稍等片刻我便下去。”
“好嘞~”
沈仙目睹店伙计动作利索的背影,目中微光闪烁。
过了一会儿,他神态自若地下了楼。
在楼梯口边上的桌子,还看到了一个“人”。
是他隔壁的那个江湖汉子,正在吃着早食。
汉子还朝他点头笑了笑。
沈仙回了个笑,看着他又低头神色如常地吃了起来,心中阵阵发寒。
除了江湖汉,还有另外两个房间的行商,一样是如若无事一般,围着两张桌吃着早食。
沈仙将手拢在袖中,用指甲用力地掐着自己。
照旧来到门口处坐下,看着门外。
街上有叫贩夫在叫卖,有孩童在打闹,有人讨价还价,有人在闲话家常,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全然一副安居乐业的市井之象。
愈是这样,沈仙就愈是背脊发寒。
他大约有些明白了何谓“人皮子”。
鼠套人皮,光明正大行走在太阳底下。
人套鼠皮,在夜色之下肆无忌惮。
这到底是鼠套上了人皮变成了人,还是人穿上了鼠皮变成了鼠……
实在是难以分辨了……
这世间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妖魔鬼怪?
平日里看似寻常的人中,又有多少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客官~老三样,面饼稀粥咸菜啊来嘞~”
店伙计这时已捧着早食麻利地摆上。
沈仙忍着满心的寒意,如常地端起碗。
热气腾腾的粥并没有能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
城中。
一座香火鼎盛的庙中。
正殿上,立了一个丈余高的神龛,神龛中,立了一尊神像。
此时神像上缠满了灰青色的根须、藤蔓,像蛇一般蜿蜒缠缚,越缠越紧。
神像上也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两者似在进行某种争斗。
正僵持不下,神龛之下的地面,突然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