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雁撇撇嘴,这才没再反对。
沈仙对长风镖局诸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也看得出那老范对他有防备之心,却也只当不见。
他并非不想救人。
只不过他有些事若真如他所料,那么由他们去救那些百姓,目标太大,到最后很可能救人反害人。
这些事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
说了他们也未必会信,到时能亲眼目睹,他们自然明白了。
……
时光如隙,转眼便已过了月余。
一队镖队行走在越来越宽敞的官道上。
前后都有镖旗,旗上“长风”两个大字,迎风舒卷。
正是沈仙与长风镖局一行。
燕氏兄妹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身边还有两骑男子,一个怀抱长刀,一个腰悬双鞭。
与沈仙最初所见一般无二。
前者名叫范一尺,后者唤作高揖。
范一尺骑在马上,一路频频回头,朝镖队中的一辆马车看去。
这时终于忍不住和边上的人嘀咕道:“这书生倒是舒坦,天天缩在马车里看书,日晒不着,风吹不着的,就一本破书,天天翻夜夜翻,都快翻烂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咱们倒成伺候他的了。”
燕南雁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那叫尾、尾……尾鞭……尾鞭三绝!”
自从在老槐与社君同归于尽之后,在被关押鼠穴的百姓一事上,她见识到了沈仙的料事如神的本事,就彻底改变了对沈仙的态度。
从原本的有些嫌弃,到如今的崇拜,转变得彻彻底底,是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另一边,那腰悬双鞭的高揖原本充耳不闻,双目放空,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此时忽然转过头来:“尾鞭三绝?这是哪家哪派的绝学?江湖上成名的鞭法我都了解一二,这什么鞭法我怎么没听过?竟敢称三绝?”
“……”
走在最前面的燕西风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那叫韦编三绝,小妹,你既然有幸,得先生亲自指教学问,便应当好好用心才是,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先生一番好意?”
燕南雁皱眉:“我说的不就是尾鞭三绝吗?一样嘛!”
燕西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古时书与今时书不同,古时以牛皮为绳,系竹简为编,刻字为书,所谓韦编三绝,便是指反复翻阅书简,连编系竹简的熟牛皮都能翻断,足见其勤,这韦字是指熟牛皮等系书之物,不是什么尾鞭。”
一念及此,范一尺便想到了燕南雁这段时日的变化,他与燕南雁从小一块儿长大,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好在他也是江湖豪侠一流,心中黯然,暗叹一声,便将种种念头甩去,脸上再度带着平日的爽朗笑容,又叫了一声。
被范一尺这一叫,沈仙终于从文字中惊醒,这才发觉靠在膝侧的的银貂,还有一旁呼呼大睡的白毛鼠,不由莞尔。
也没有惊动银貂,手里仍捧着书册。
这书册沈仙自己从宿世记忆中忆录下来的一部《尔雅》,当初银貂潜入他房中时,偷阅的那几页书,正是出自其中。
虽然已经翻阅了不知多少遍,而且这是一部辞书,并无半点趣味可言,反而枯燥无比,但他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月余以来,他日夜不缀,将全书一万三千余字都忆录下来,其余时间都在翻阅这本书。
不仅是因为此书是他解读诸多古籍文章的基本,也是因为他发现这部书读起来,文思墨增加得最快。
沈仙抬起头,看了眼车外,天还没亮,从上一个客栈出来,此时太阳已经东升,金霞万道。
“多谢了。”
他想尽快“读”出足够的文思墨来。
在老槐舍身取义,与社君同归于尽后,他本就生起了念头,定要为老槐立传。
之后因那截青木之精,玉笔乾坤中出现的那卷崭新的情思简,令他这个念头更加迫切。
玉笔乾坤中的变化,必定是与老槐留下的那截青木之精有关。
或是因为青木之精正好能激发那盏青铜鹤衔云日灯,或是因为青木之精与那部《西游释厄》之间有什么联系,或是因为老槐事迹本身对玉笔乾坤便是一种“资粮”……
不知道是否因玉笔与他之间隐隐心意相通,令他有种直觉,玉笔乾坤中的变化,无论是对已死的老槐,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都将有着极重大的影响。
这种直觉,令他有种明悟,或许待他用那卷情思简成功为老槐作传后,便能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