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何等聪明之人,此人神情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便知其是在说谎,便冷笑一声,对身边亲兵说道:“这人说话不老实,留着没用,给我把他杀了。”
那亲兵自然是令行禁止,抄起佩刀就要当胸扎下去。
这下那人果然慌了,连道:“我说,我说,我全说,就盼大人饶我一命。”
秋仪之听他已然松口,心中一喜,嘴上却再紧逼一句:“一看你就不是老实人,我也懒得听你再胡扯,杀了算了。”
那人忙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不是打渔的,是做走私生意的,年头在海上遇到倭寇海盗,被他们拉到船上,本来要把我杀了。后来听我会说几句倭话,就暂时留下我的性命,却要我带路袭扰大汉沿海……”
秋仪之看他神情惶恐,又到了生死关头,不像是在骗自己,便扭头同林叔寒对了个眼色,继续说道:“那你犯了里通外国之罪,依大汉律法也免不了送到金陵三山街上挨一刀。不过我看你也是走投无路才依附了倭寇,情有可原,有心放你一马,就问你想死?想活?”
“想活,想活!”那人忙不迭地答道。
“我问你,此次倭寇大举入侵,事先可有预谋?”秋仪之厉声问道。
“这个……这个……”那人答道,“倭寇做事,从来没有什么计划。就是昨天夜里几艘倭寇海盗船被飓风吹到岸边,又恰巧来了个年轻人,似乎同那倭寇头目认识,关门胡扯了一番,便临时决定抢掠。”
秋仪之听了,心中一凛,开口问道:“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浑身传黑,名字叫‘殷泰’的?”
那人答道:“年纪倒也差不多,一身黑色的衣服上下都打湿了,至于叫什么——汉人船民在倭寇这边混饭吃的不少,我也吃不准。”
其实秋仪之这是多此一问,他推算着时间线,知道此人应该就是殷泰无疑,只是没料到他居然会引倭寇入侵明州,犯了这样滔天大罪。
然而现在当务之急,是会同明州地方州牧和中郎将,将这股倭寇统统消灭,或者至少赶回海上去,便又问道:“那我问你,这次倭寇来了多少人?主攻方向又在哪里?”
“哦。这次倭寇来势甚大,光我们这一艘船里头就有一百五十来人,三艘船怎么着也有将近五百人,再加上汉人,应该有一千多人吧。至于主攻方向么?倭人向来是各自为政,从没什么章法,也就谈不上主攻方向,大概是看哪里有钱就往哪里跑吧……”
秋仪之眉头一紧:若真如此人所言,那便极难抓住倭寇主力,更加没法只用一两次攻击就将倭寇歼灭,事情恐怕就更难收拾了——然而无论如何,先同明州地方文武官员取得联系,才能商议剿灭倭寇事宜。
于是秋仪之心一横,命手下一名亲兵道:“将此人绑了,拖在马后,让他跟我们行动。”
那亲兵答应一声,当即招呼过一个兄弟,将这假倭寇五花大绑之后,便拴在马屁股后面。那渤海良驹性子略暴,余光瞥见后面站了个人,后蹶子随即向后一尥,正踢在此人横膈膜上,将最下面几根肋骨踹断。
可怜那假倭寇疼得“哇哇”大叫,却还要咬着牙支撑着站起,跟在马后用极为痛苦、极不协调的动作,勉强向前跑去。
秋仪之一行一路前行,又杀退了七八个小股倭寇,这才终于到了明州府衙前头。只见府衙大门紧闭,隔着门却似乎听到其中骚动声音。
秋仪之唯恐是倭寇已经攻进了府衙,心里着急,赶忙引军上前叫门。
却听门内传来粗暴的回答:“州牧大人有令:城中百姓各自逃散,府衙重地,不可轻入!”随即没了回音。
“放屁!”秋仪之脑海中当即冒出这两个字——大敌当前,百姓无依无靠,若跑上门来寻求庇护,府衙还却之不纳,那还要朝廷做什么?还要官府做什么?
想到这里,秋仪之也不敲门,干脆抬起脚,照着门就是一顿猛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