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沈放二人在城里大车行雇了辆骡车,并不多做停留,便吩咐车夫向富春县去。讲定的车价是二两银子。沈放虽是个男人,却不惯于这些琐事,交道反都是三娘出面打理的。两人这次出门本就是为了避祸,所以也就漫无目的。加上三娘虽是一个女流,但生性脱略,带的行李极少,只一个包袱装了两人的换洗衣服,路上更觉浑身轻便。
坐在车上,沈放笑道:“等了半天,你怎么还没开口埋怨我?”
三娘“噢”了一声,知道说的是酒楼上赠袍的事——她已另取出一件蓝绸夹衫与沈放换上了,口中微微一笑道:“你结交这样的嶔崎磊落之士,我怎么会怪你?你也太小看我了。要不是你抢在前面,说不定我倒要先和他结识一番呢。”
沈放听了这话、便轻轻握住三娘的手。城外青山绿水,一路上经过多是良田,麦苗青青,雨后如洗,三娘子见沈放高兴,心里也觉轻快,境由心生,越觉得四处天明水净,似这么青骡便车,夫妇随和,真仿佛人在画中游了。
正行着,忽有一辆车从沈放这辆车后面超过来,那车走得急,一转眼从沈放坐的车边擦过,那车上的车把式向这边车上望了一眼,扬起鞭子在空中劈了一声脆响。
过了半晌,刚超出的那辆车已走得不见了,却听前方远远处又传来一声鞭响——应该还是那辆车的车夫抽出来的,看来刚过去的那车把式是个好把式,离这么远声音还能传过来。那响声特异,给沈放赶车的车夫听了,嘴角似乎就露出一丝笑意——这车夫长了一副老实面孔,可能也是一时兴起,只见他也扬起了手中鞭子,高高抬手,望空中猛地抽去,长长的乌溜溜的鞭梢在空中一连打了三个结,随着车夫手腕用力挥下,就在空中“劈叭叭”清脆脆地一连响了三声,惊起一只飞鸟。骡子都竖起了耳朵、脚步分明加快了起来,三娘的手却在沈放的手中轻轻一抖。沈放不知她为何吃惊,向她脸上看去,只觉她脸上有些苍白。
沈放体贴道:“怎么了?”
三娘子摇摇头,双眼却盯着那车夫的后背,神色似乎有些冷。沈放见四周无人,便伸手将三娘轻轻搂了一搂。却见三娘侧过脸来,脸上的神气很是特异,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说:“可能有麻烦。”
沈放一楞、刚要问,三娘子却摇了摇头,下巴向前面赶车的那车夫后背极轻极轻地点了一点。沈放还在疑惑,却见三娘手已忽伸进包袱里摸了一下,然后收回,象取了件什么东西,袖子盖着,也看不见。过了一时,前方车辙里有个坑,车子颠得一晃,沈放身子一歪、把三娘碰了一碰,才发觉不知何时她袖已多了一块冷硬之物。
不一刻车子行到一片密林之中。林中全是松树,这时连沈放也觉出不对——这里分明不是官道,行人全无,极是荒僻,不知车夫怎么把车赶到了这儿来。他侧目向三娘望去,一脸疑问,就要开口问那车夫,三娘子却拉了拉他衣袖叫他不必,她自己只顾从车厢的旁窗中往外看。猛地听驾车的车夫猛然“吁”了一声,一收缰绳,骡子便‘咴’的一声停住了,把两人的身子冲得向前一俯。三娘子扯开帘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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