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空气一下回到肺部,我如释重负,骨架一软,整个身子滑向地面。师父一步上前托起我,手指轻抚我已呈淤紫的脖子,眉头纠结。“你不能带她走!”余罂花挣扎着在草丛间站起来, “她是中情局通缉的金牌网络要犯!”
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来自己身为国际网络骇客“暗流”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正想着待会儿到中情局该怎么狡辩突然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起。
只听师父道:“叫万天成自己来找我要人!”
我扭头瞥见余罂花在灌木丛间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离我越来越远。万天成?我心头的疑团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这下可好,什么都出来了。
对方比我想象得来得要早。
我正坐在师父位于好莱坞山顶的别墅阳台上喝泡沫红茶,享受着楼下花园的芬芳四溢,中情局国际部的万天成万司长已携手下爱将登门拜访。
我看着他身后始终盯着我虎视耽耽的执行特工余罂花,心头一时百感交集。若我没有恢复记忆,今生与这些人就算见了面亦不相识。可如今前尘往事我已全部记起,再看见这一张张陌生的老面孔时,真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他们到来之前,师父已将大致情况告诉了我――余罂花并不是当年的余罂花,她如今叫渔英华,北京国际关系学院的研究生,自幼随师承武当派的家叔习练各类气功兵法,毕业后服务于美国中央情报局国际重案科,她以往的身份也从此人间蒸发。
如今的司长万天成还贯承着前世的姓名,仍叫万天成。但他和渔英华一样,也不知道自己一千年前曾是鼎鼎大名的淮阳奇侠和鬼仙。如今的他仍然如当年般义愤填膺、嫉恶如仇,只是现在美国的国家利益已取代了天下武林,成为他心头首要捍卫的明珠磬石。
万司长一进正厅就瞥见坐在阳台上的我。师父在他面前坐下,把他跟阳台隔开,有意不让他接近,他便也只得就近坐下了。
他俩显然早已相熟,我隔着玻璃看他们面对面说话,那神态情状正如当年在哀牢山前厅里闲话关于我的“管教情况”。我心里泛出一丝好笑的情绪,真像一场梦啊,前世今生皆如是。
“罗先生,关于聂小姐是不是中情局一直通缉的网络要犯,我还是想跟她本人谈谈。”如今的万司长称他罗先生,而非罗兄,听在我耳里那种口吻却还是一样。
“晓枫只是我的学生。她的未婚夫刚被收监,她自己情绪也很不稳定,我不想她现在受到任何骚扰。对了,刚才在树林里袭击她的人,你们查出来路没有?”
“他只是个临时雇佣兵,那辆出租也是偷来的,他的武器倒是值得推敲。至于他为什么会袭击聂小姐,我们自然会审讯清楚,给您和聂小姐一个交待。”
“从今晚起,希望你们增派人手,加强对她的保护。我想这次袭击跟她最近从事的研究有关。到下次国安部复审前她会一直跟我在一起,你们有话要问就上这儿来。我不想她跑来跑去,现在任何场合对她都不安全。”师父将紫釉靛龙瓷烧的杯盖轻轻抹去手中的盏沿,平声道。
我听到这一句差点跳起来,跟他在一起?住在他家里?又来了?!好莱坞山成了我在美国的哀牢山?!
万司长果然面露难色,大概还从未有人对他提过如此要求。我看他表情略显受到冒犯的样子,却又无法发作。
“罗教授上次通过斯坦福董事会出面保释了聂晓枫,现在她受了袭击又要跟您形影不离,她真的只是您学生吗?”反唇相讥的却是渔英华探员,她坐在万司长旁边,微笑着面对师父,语气中充满挑衅,显然还记着刚才那一抛之仇。万司长看她一眼,意在阻止,她却视而不见,她的脾性倒是一点都没变。
“她是我的责任。”师父微笑着看她,语态平和。我的心一下跳漏了半拍。原来几个月前保释了我的,终究还是他,BLOOM只是依命行事罢了。
我心里又微生疑惑,既然如此,为何那日我在董事会上质问他时,他却一言不发好似毫不知情?莫非他不想让学校里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大抵如此吧。我一念至此,心头不免又有些忿忿然起来。
既是不想我与他的关系为人所知,今天却又来向我求婚,这人当真是瞬息万变!幸好当时没答应他,不然万一他下一秒又反悔起来,我岂不又是自取其辱!更糟的是,若结婚之后他再“幡然醒悟”,那我真是。。。若到时我再挺了个肚子横遭遗弃,只怕一个活生生的现代女魔头又要崛起了。
不行不行,这男人整个是场噩梦。我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