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顿间身子轻了,地心引力把无辜的体重往下拽,只有在被人搂着飞而自己毫不出力的时候,才能深刻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阻力和对方为自己克服这道阻力而启动的“魄力”。依赖在这股魄力中的感觉,便是神雕侠侣中说的“飞飞鸳鸯鸟,举翼相蔽亏,俱来绿潭里,共向白云涯”。
真正是侬本娇羞。不想我混世魔头聂小凤,也会有今天!
足尖见地时,师父没有及时把我放开,他的胳膊蓄意僵持着,似非要等我主动将他推开。我俩就这么站在高高的望月台上,宽阔的平台空无一人,皓月当空,酌华如洗。
我的心突然静了,那一刻竟想起了前世中,我的女儿绛雪曾对我提过的,她与情郎方兆南的月下寒水潭之盟。
绛雪、玄霜,娘如今已再世为人,你们在哪里?我们今生今世,还有缘再做母女吗?
“在想什么?”师父音色轻缓,眼神却贪婪描绘着我脸颊的轮廓,我知道此刻月光下的自己一定仿若不属于这人间。
我举目望去,今日繁华尽收眼底。我深吸口气,放下的双臂重又搂上他颈项,我十指交叉着环在他颈后,倚仗他脖间的力道往后松弛着身体。
他是我的,这份自信,早在一千年前我就有。
他环抱着我腰肢的双臂在渐渐收拢,他也许自觉,也许不自觉。一千年的寂寞路途,他是如何度过的?他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不然也不会在那晚与我犯下男女之错,如今见到我后,他的热**念都前所未有地被激活起来,我却是可以理解。
男欢女爱,本也是情字不可分割的部分,我的心曾经沧海,早已不是那个不识情字之靡的单纯聂晓枫。
我颈项往后一仰,长叹出声,情字、情字,我当年却也就败在这情“靡”之上,如果那时自己再多些矜持,多些保留,他或许也不会那般轻贱我了罢?
一念至此,我双臂间便又无力起来,我抽回他颈上的双手,覆在他胸前。我该对他主动吗?还是算了吧,我毕竟不了解他。
他不是PAUL,不是天象,他不是一个年轻、单纯、清澈见底的生命,他是罗玄。他年愈不惑时,已无人能识得他心;如今他身负千年履历,虽看似温良如玉,以我两世累计起来尚不及百年的际遇,又能把握他几分?
我退开他怀抱,转而走向望月塔的凭栏,夜色下朦胧的船只轰鸣着南来北往,水纹荡漾着月光一波一浪地刷向沙滩,晚风吹得身上渐凉,我刚觉有些萧瑟,他的体温已从身后将我环绕。
“师父?”我微惊,他怎地又这样了?
“小凤,我想听你发个誓,”他的声音在耳边幽游:“还记得那日之后,静室门前,你对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努力回忆,那天的遭遇最最令我气血攻心,怕是说了什么我也不愿再忆起。
“你对我说:‘小凤爱的,只有师父一个人。’”
我说过吗?我说过这等话?这倒是过儿对姑姑说的呦,他总是说:“过儿的心里,只有姑姑一个。”
我这英雄师父,莫非现在想与我来段神雕侠侣?
“小凤,我想听你对我再说一遍,你...喜欢的人,只有我一个。”他一径地认真起来,环抱我的力道也不由紧了,我愣在他怀里。
他把“爱”换成“喜欢”,是因为不自信,还是因为想要多给我些空间?
可他就是不明白,时至今日,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即使聂小凤喜欢的只有他一个,我聂晓枫,也早已有了别的爱人。
“师父你别这样。”我有些为难更有些害怕,这里空无一人,我不得不顾虑自己万一冒犯到他又将如何。我看不穿这个男人。
他环抱我的力道果然因我的犹豫而愈加紧了,我慌了神:“师父、师父!”
他恁地搂着我,下巴熨着我颈项。“小凤...”他声音低沉如呓语,任我在怀中扭动,胳膊兀自纠缠成牢。
那一刻我顿悟,哀牢山本不是个地方,哀牢山就是他,哪里有他,哪里便是我的哀牢山。
他送我到家门口时,妈妈已在花廊前等着了,妈妈的脸色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