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熙并不是得了稀奇古怪的病,而是骨痨。连太医院案首都不抱希望,是因为他已经是病入膏肓。
骨痨,骨痨,顾名思义,多是生于骨关节的病。搁在后世,许是没什么;搁在现下,却也不易治愈,更不要说晚期。
往细了说,他的病是骨痨中的“流注”,发于肌体,流脓易溃。
年熙的“流注”,初期症状不明显,等到病发到体表时,已是垂危。
卧床这大半月,他不过是靠着参汤吊着。
七格格带着初瑜进了内室看了一眼,便带了姐姐回避,方种公则是坐在年熙床前,先是问切一番,而后掀开他身上的薄毯。
年老太爷坐在一边的高背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孙子。
曹颙坐在老太爷下首,看着皮包骨的年熙,脑子里出现四个字,“慧极必伤”。
不知后世历史中,如何记载年羹尧的这个长子。要是他能逃过一劫,成就定不在其父之下。
只有年斌站着,看着昏迷不醒的长兄,明白祖父之前的愤怒。
不管长兄病重的原因是他身子不好,还是被年富气起的,做弟弟的与兄长相争本就是过错。况且他知道,有嫡母撑腰,自己那个三弟从没有将上头的两个哥哥放在眼中。
早年挤兑长兄离开四川,前些曰子又越过自己,承了朝廷恩赏给父亲的一等子。若是他晓得兄友弟恭,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凭眼前长兄的惨状,祖父发作年富一顿,行个家法并不过分。
祖父就算不喜欢他,也不会真使人打杀了他。
倒是嫡母做的不地道,拦截了老太爷的家书,怕父亲责罚年富,在父亲面前隐瞒此事,寻了由子使他与玉柱回京接人。
年斌离开西安后,就察觉出不对,哄着玉柱说出内情。
他虽厌烦嫡母的自作主张,却没有给父亲通风报信的意思。他知道祖父本就不喜欢这个填房媳妇,若是这回借着老人家的手,发作发作嫡母也好。
只是,他没想到,兄长竟病到这个地步。即便先前听玉柱提及老太爷家书,也只当是老人家盛怒下夸大其词……长兄要不行了……年斌攥着拳头,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年富为祖父所忌,如今又背着忤逆之名,还能承继父亲的一等公么?
随即,他想到嫡母觉罗氏,又是一阵绝望。
不过,目光扫过须发皆白的祖父时,他又有一丝心动。祖父身上也是承恩公,大伯无子,自己似乎还有希望……这会儿功夫,曹颙已是站起身来,走到方种公身后近观。
方种公已经褪去年熙的亵衣,枯瘦无肉的躯体上,散落着好几处蚕豆大的脓点,脓血四溢,带着恶臭;有几处像是愈合,留下暗红色的疤。
方种公的脸绷得紧紧的,俯下身子,仔细辨看年熙身上的脓包。而后,他又褪去年熙的亵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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