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
这一天朝阳没有升起,有雷音炸响,倾盆大雨坠落。
海陵城外,七杀丘前,这一代七杀剑宗宗主目光沉凝,眺望远方泰县的方向,那里是古镇溱潼,喜鹊湖青羊宫所在。
自子时一过,整个泰县就雷雨密布,而临近的海陵城却阳光灿烂,这位七杀剑王感受到一股源自元神的警兆,这警兆再熟悉不过……
那,是雷劫将至!
小神仙,要渡劫了!
回过神来,这位七杀剑宗宗主瞳孔就剧烈收缩,这位新邻居,而今在整个大汉境内,可谓是如日中天,甚至声名连四方诸国也十分隆重,自其在华山北峰论剑,横压论剑第一之后,就被誉为大汉年轻一辈第一高手,连出自三圣宗的圣禁之王都败了,不仅压得大汉年轻一辈彻底偃旗息鼓,便是四方诸国年轻一辈也没了声音。
却不知道此番证道,这位小神仙能够一举渡过几重雷劫。
泰县。
自子时开始,就阴云蔽空,到后来雷雨天降,滂沱浩大,甚至在雨水之中,都时而冒出丝丝缕缕的雷电霹雳,令得准备早市的百姓全都回到了自家屋子里,不敢外出,这是天威,凡俗之人不可逆。
加上这些日子青羊宫封锁喜鹊湖,这天象来得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很多海陵州境内的武林名宿都隐隐猜测出来,青羊宫中那一位,要渡劫了。
这就不是小事,实在是青羊宫那一位太过惊采绝艳,而今放眼整个大汉,也是身份地位尊隆,更位等正一品,为道院新任院主,执掌监察天下武道诸事之权,有先斩后奏,如朕亲临的大权,等同于一口悬于所有江湖武林中人头顶之上的尚方宝剑。
这一位证道渡劫,恐怕不会太平。
这一代七杀剑王有些犹疑,终究还是向前,朝着泰县迈出了第一步,这是他人族的天下第一,一位古今少有的圣禁之王,他可以战死边疆,可以寿终正寝,可以陨落于雷劫之下,独独不能以第四种方式身陨。
江淮道边界,长江边。
一身青色蚕丝道袍轻扬,凌通的目光森冷且沉凝,看身边一身黑袍的六天魔皇。
当日,这位六天魔皇妄图强夺武当准圣界,却不料横生变故,一切算计都落了空,更被那位三疯道人炼化了残破的准圣界,令得武当准圣界一举晋升到达了四转之境,而其本身,也是遭了重创,在凌通感来,哪怕过去了一些时日,这位六天魔皇并未恢复多少,气息远远不如当初深邃浩瀚。
当然,不论其遭创多重,也是一位准圣魔皇,远非是他所能及。
“凌通小友不准备出手吗?”
黑袍下,那从未露过真容的六天魔皇开口了。
凌通轻笑一声,道:“凌某势单力薄,那小神仙羽翼已成,证道渡劫必定汇聚四方目光,凌某即便是出手,也多半难以成行,何必多此一举。”
“难道六天前辈有什么良策不成?”凌通反问道。
“那就要看凌通小友肯不肯出手了。”六天魔皇轻笑一声,“不过眼下看来,元神榜上曾经的一指乾坤,而今已经被打灭了锐气,变得畏畏缩缩。”
凌通并不着恼,只是淡淡道:“魔皇前辈把握人心六欲,但也不要将凌某当成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有些话不用多说,想要凌某出手不难,只要魔皇能够保证凌某的安危,并拿出足够的好处,否则以凌某之力,这天下之大,真的隐姓埋名,那小神仙也未必能够寻到。”
“好。”一身黑袍的六天魔皇点头道,“那本皇就给凌通小友交个底,此子渡劫,并不需要担心那位三疯道人,这大汉诸天命,亦不会有人插手……”
与六天魔皇详谈了足足一炷香,凌通深吸一口气,瞳孔深处现出一抹坚定之色,道:“那凌某就拭目以待。”
六天魔皇长笑一声,道:“有凌通小友相助,当万无一失。”
数息后,看六天魔皇隐入虚无之中的身影,凌通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魔族操纵蛊惑人心,他又怎么会轻易相信,遑论上次武当之行,他与这位六天魔皇就各有算计,虽然最终皆功亏一篑,但对于彼此,也都有了新的认知,凌通很清楚,这六天魔皇嘴上说是合纵连横,事实上是谁也不信任,不过想借刀伤人罢了,说起谨慎,畏畏缩缩,这六天魔皇当日差点栽在这一代三疯道人手上,才真的是成了惊弓之鸟。
再念及这古老魔皇此前所言,凌通心中更加警惕,这魔皇的胆子不小,不过那苏家次子身上的东西,也的确拥有足够的诱惑,尤其是这位魔皇失去了苦苦凝练的准圣界,与寻常天命准圣相比,便如同断了腿的蚱蜢,那条龙舟虽然只是劫器雏形,但劫器就是劫器,作为镇压气运,扭转厄运,避劫而过的至宝,对于那位魔皇而言,无疑是逆转颓势的最后机会,说什么也不能够放过。
深吸一口气,凌通目光凝重,这又是一场博弈,不仅仅是他与那苏家次子的博弈,也是与这位六天魔皇的博弈,他凌通能够从一介布衣,走到而今这一步,可并非是只靠奇遇造化与当初那一位的圣眷,若是没有几分底蕴,焉能执掌乾坤武库这样的一国武脉,恐怕早就被诸多官宦世家撕成了碎片,渣滓都不剩下。
……
雷雨声急。
辰时未至,天微微亮,阴云不散,整个海陵州泰县都被雷云笼罩,大雨如织,汇聚成一道道溪流,这几个时辰,降雨已经超过了去年的梅雨时。16-11-09 10:47: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