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岩子和马元虽然那都设计了叙事圈套,都是刻意为之,但岩子这么做,是让推理充满悬念,更有可读性,但马元算是剑走偏锋了,把叙事形式放在高于叙事本身的位置。”
韩少恭道:“结果就是故事没说清,也说不清。”
“方老师,难道这样写就不行吗?”
余桦觉得,文学不光是要“写什么”,也要兼顾“怎么写”。
而马元的与众不同之处,恰恰就在于没有把故事的戏剧性、内容的潜在性放在首位,而是把文学的文体要素,叙事的技巧、叙事人和主人公之间的错综复杂的联系等看成重点。
“我同意这种叙事形式的实验行为,就像国外的摇滚乐里,有种类型叫‘实验摇滚’。”
方言道:“但我个人并不推崇不服务于内容的这种叙事方式。”
“可是魔幻现实主义不就是这样嘛,粗看上去是超自然的,像假的,细想一下是真的,是现实主义的。”余桦道,“我觉得马元之所以叙事显得虚浮不确定,就是混淆了现实跟虚构的界限……”
韩少恭、茹芷鹃等人面面相觑,很是无奈。
一本《百年孤独》,一个“魔幻现实主义”,魔倒了一批华夏当代的作家。
方言皱了下眉,“按武侠的说法,这么剑走偏锋,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这年头的青年作家大多有一种叛逆感,觉得传统的文学形式太墨守成规,迫切地想要打破陈旧的文学形式,让华夏的“现代化”、“国际化”起来,跟世界文学接上轨。
于是乎,就往西方文学流派上靠,从技巧上,到观念上,都要变得“先锋”。
比如马元,就是叙事革命的代表,标志性的便是“元叙事”和“叙事圈套”手法。
又比如残樰,就是生存探索的代表,学的是存在主义文学,里写的全是“人间地狱”。
然而,这批作家之所以要搞叙事语言和叙事方法的实验,就跟章艺谋、陈凯哥他们把电影画面和色彩拍得很美一样,都是华而不实,想要掩盖自己讲不出好故事的能力。
所以,先锋文学经常被说成是作家们圈地自萌的“小众文学”,脱离读者,不接地气。
“走火入魔?方老师,何出此言呢?”
余桦眨了眨疑惑的眼睛。
方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立马想到了《活着》、《兄弟》、《许三观卖血记》等现实主义。
作为先锋文学里为数不多会写好故事的作家,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提个醒。
“你想,你细想,一道数学题的解题思路,可能有两种解法,有三种解法,但会有无数种吗?”
“的各种可能性被实验得越多,叙事技巧、文本语言这些探索的空间和意义就变得越小。”
“就像宋代文人为什么去写‘宋词’,不继续挖掘‘唐诗’呢,因为‘唐诗’被唐代的文人写得差不多了,甚至夸张点说,已经写尽了,大部分作者就会失去创作的空间、动力和目标。”
“而一小撮坚持下来的,有可能走向极点,像《梅岭三章》。”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投身革ming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取义成仁今日事,人间遍种自由花。”
“但也有可能走向极端,而且很容易走极端,你看现在在魔幻现实主义上不就有这种趋势?”
“…………”
余桦竟觉得好有道理,一时间无言以对,眼里透着迷茫,自己未来的文学道路何去何从呢?
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个念头,抬头望见北斗星,心里想着方老师!
方老师可是文坛的指路明灯啊!
照我,方老师!千万要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