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下官可退,相公却是退无可退。”郑清之见史弥远明白自己的真实用意,微微一笑道。
“本相何曾想退了?”史弥远兀自强辩道。
“数月之前,相公每隔一旬便要召下官问一次嗣子学业,如今两月之间,相公都未曾过问,若不是相公意欲退缩,何至于此?”郑清之站了起来:“相公,下官不才,为相公以腹心相托,却只怕相公畏首畏尾临事退缩呢!”
史弥远沉默了会儿,然后点头道:“本相知道了。”
史弥远自知自家性格,当初他除韩侂胄时,奉他之命前去刺杀的人迟迟未把消息传来,他则紧张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乎就要投水自尽。郑清之此次前来,便是怕他想要退缩,只是情形如此,无论他如何在天子面前进言,天子都是固执己见,他虽说权倾朝野,可正面与天子对抗,这种事情却还做不出来。
“至于皇子之事……”郑清之微微眯眼道:“相公,疏不间亲,相公不过是一个外臣,如何能干涉此事,当初岳鄂王手绾兵符,语及太子之事,尚为高宗训斥,故有此后风波亭之遗恨。相公之父,史越王虽参赞立嗣,却也不曾如相公这般,于天子面前直言激切,伤父子之情……”
他话说得极重,史弥远却越听越欢喜,待听得提及自家先父,他伸手摆了摆:“文叔,我明白了。”
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他拉住郑清之之后,叹息道:“文叔大才,胜我十倍,若非文叔点醒,我几乎铸成大错!”
“相公既是明白,那下官便要告退了。”郑清之微微一笑,躬身行礼:“事不宜迟,相公,还应速速行事。”
史弥远破例将郑清之送至门外,回得屋中之后,立刻遣人去唤薛极。此事他自己不能出面,让薛极这个心腹出头,再合适不过。
得到史弥远召唤,薛极匆忙赶了过来,听史弥远说了郑清之之语后,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未曾反应过来,史弥远笑道:“疏不间亲,天子家事,自有天子家人出面。皇子非为天子之子,亦是皇后之子,是非对错,自有皇后进言。”
薛极立刻明白过来,因为皇子赵竑当众辱骂史弥远的缘故,史弥远再在天子面前指摘赵竑过失,天子皆以为此是史弥远器量狭小。当今天子虽说天资不甚聪明,却是个极固执的人,只要他认为这是史弥远器量狭小而致,那么史弥远便是将真凭实据拿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相信。
故此,这段时间里史弥远屡次指摘皇子赵竑过失,天子却不为所动。但是,若进言者并非大臣,而是后宫里的皇后,那么情形便又不相同了。
当今天子先后有两位皇后,前皇后崩,原为贵妃的杨氏才被扶立为后,而在扶立她为后之时,史弥远颇起作用。杨氏出生低微,原只是优伶之辈,为了固位结援,冒认大臣杨次山为兄,杨次山有子二人,一曰杨谷,一曰杨石,二人都与史弥远交好,可皇子赵竑对他们却颇为不敬,这事情,自然应由他们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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