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小有意外,谢狗难得对别人修道一事如此上心。老聋儿为了从她这边学到几手剑术,可没少受委屈。
记得一开始到了落魄山,老聋儿还是百般不情愿的,就怕年轻隐官让他挑担子,多出应酬事务,耽误修道。
如今倒好,听说甘供奉都直接搬去花影峰结茅传授道法了,反倒开始担心那拨修道胚子求学无门,修行破境不够勇猛精进。
只因为邓剑枰的这趟访山向道的拜师学艺,让谢狗想起万年之前的人间大地,众多开启灵智、能够炼形的妖族,几乎都有一颗坚韧不拔的纯粹道心,要与那些得道之士拜师学艺,很多妖族只是听说过某座大山、某个道场的名字,知道一个大致方向而已,就会发心起愿,毅然决然向那处行去,山水迢迢,道之所在,不辞辛苦,这一上路,往往就是数年甚至是数十年光阴,往往途中困苦异常,险象环生,最终才有机会遇见那位心心念念要求其帮忙解惑的道士,既有耗费无穷脚力的辛苦,更是一程心路。哪怕侥幸不被驱逐,被炼气士留在山头,可是修道一事,也才是开了个头而已,多是暂不记名,能否收入门墙,还需长久观察,之后护山数十年乃至百年光阴,可能才得道士传授真诀一句几句。
所以谢狗对剑修邓剑枰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会挑师父。
会挑师父,既靠眼光,也需运道,这就是千真万确的一种本事。需知远古岁月里,多少诚心向道的妖族修士,下场凄惨,竹篮打水一场空,沦为某些心怀叵测炼气士的登山“道粮”?
绣娘擦拭眼角,聚音成线,细语喃喃道:“万幸万幸,苦尽甘来。一个比较糟心的开头,终究有个圆满的结尾。”
其实妇人在弟弟之外的所有事情,自身学拳破境,山头大小事务,都处置得极为周密缜密,唯独跟剑枰沾边的事情,牛毛小事也比天大了,容易进退失据,纠结万分,就跟丢了魂似的,她都要找黄希拿主意。
黄希无奈心声提醒道:“绣娘唉,这才哪到哪,刚拜了师父而已,剑枰此后要走的路还很远。只说到了落魄山那边,跟在陈平安身边修行练剑,不比在自家修行,需要注意的事项可就多了,比如跟那几个学道已成、鼎鼎大名的同门关系处得如何,能不能融洽,会不会被排斥在外?剑枰能否适应落魄山的山规门风,有无长辈缘,平时待人接物,不比在自家道场那般随意了,以往相互间知根知底,自然不必担心某句话说错,不得体了,可能就会被对方惦念很久,再说了,我们那边就是个拢共不过百来号人物的小山头,远远不比落魄山藏龙卧虎,高人辈出,性情各异。只说这位谢姑娘,她能够担任落魄山次席供奉,在山脚店铺内,我们能够想象她的真实身份?诸如此类,以后都是要剑枰自己考虑和开窍的,需要他完全靠自己去迁就别人和适应环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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