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犹未尽,月傅霜“啪”的一声,将手中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厉声道:“大师的意思是,剩下的我们还身背红尘业障,深扎茫茫苦海之中挣扎不成?”月傅霜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他已然不想控制自己一腔的愤恨。庄门外,摘下的颗颗人头历历在目,越是想,他的内心越是压抑,他现在只想杀人,无论是什么人都好。
现在他觉得,只有杀人,自己心中压抑的情感才能得以宣泄。
戒嗔方丈轻轻摇了摇头,又轻颂一声佛号,闭口不言。
厅内众人俱都闭口不言,就连苏梁的面色也是一片铁青,他来只不过是想报仇,但是无形中却被卷进了别人的仇恨里。苏梁已然不会继续乐观的去想这件事,因为这里死人了,死了很多人,死的都是与仇恨无关的人。他们本不该死的,但他们已经死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继续死人?死谁?
苏梁忽然觉得,庄外茫茫夜色中,正隐藏着一把锋利的屠刀,那把屠刀随时都会落下,会切在每个人颈上,包括他自己。
会不会也挂在某棵树上?
正厅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劲装男子快步走到童四海身侧,附耳低语几句,便快步离去。
众人略有惊异的望着童四海,童四海自打听完劲装男子耳语,宛如变了一个人,惊惧与愤怒,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狰狞可怖。童四海双眼瞪得猩红,一字一字的恨声道:“庄外二里,又发现了一盏青灯,那盏青灯被雨水打破了,不过上面漆了一个‘十’字。”
“青灯……”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又是青灯。
并不多见的青灯,此刻就像催命的帖子,任人心寒已极。
叶二先生沉声道:“我听闻在红灯集那晚,段云死的时候就收到青灯,上边也是漆着‘十’字,我想问问童庄主,这个‘十’字究竟是什么意义?”
童四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若真是那小女孩儿所为,既然报仇就直找我童四海就好,何必送个灯笼,漆个莫名奇妙的‘十’字。”
叶二先生又问道:“童庄主当真不知?”
童四海显然已被惊怒激得全然忘却礼数,叱声道:“人命关天,我岂能哄骗与你!”
正是童四海怒意横生之间,柳大总管眼前一亮,他的腰杆挺的更加坚挺笔直,就像他座旁放着的那杆银枪一样,坚挺笔直,任何事物都不能令这杆枪弯上一寸。哪怕是坐下,柳大总管的腰也不曾弯上一分,他也决不允许,他从未颓然的像过一滩烂泥,他认为,只有身体是坚挺的,那么精神才不会颓废。只有精神不会颓废,人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他现在就已经有了判断,而且他认为也是正确的判断。
柳大总管道:“诸位想想,那人为何会漆一个‘十’字,为什么不是‘九’,不是‘八’,偏偏是一个‘十’字?”
童四海身形一震,急忙诧声问道:“难道柳大总管看出什么?”
众人闻言尽向柳大总管望去。
柳大总管道:“我想到了两个意思,第一个,若真是小女孩儿,童庄主与那小女孩儿仇恨已有十年左右,那么她逢杀人便放一盏漆着‘十’字的灯,就是要童四海莫要忘了这十年的仇恨。”
月傅霜点了点头,又急忙问道:“那另一层意思呢?”
谁成想柳大总管有些不想说,只在那里对着众人凝眉瞪眼,竟然面露难色。
童四海心内焦急,连声道:“快!快!快!柳大总管,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柳大总管艰难的道:“第二层意思便是……那暗中的人根本不是小女孩儿。”
众人心中一凛,一片骇然,若不是小女孩儿还能是谁?难道还是鬼不成?就算真是鬼,可厉鬼作祟,怎么紧抓着玉泉湖庄不放?
月傅霜骇然道:“不是那个小女孩儿还能是谁?难道还能是那狄姓夫人,化作厉鬼,时隔十年来找人索命?”
一直闷闷不语的段刀崖突然一拍桌子,喝道:“放屁!要是真是厉鬼索命,还用他娘的等上十年?再说我等江湖中人,怎可信那鬼神怪力之事”
月傅霜面色一冷,霍然起身厉声道:“段土匪,你拍谁?你找死不成?”
段刀崖双眉一横,也站起身来,怒道:“来呀!拔刀啊!”
二人素有怨恨众人皆知,但在这当口,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委实令人吃惊。
“阿弥陀佛,二位檀越岂能自乱阵脚,若是二位檀越真的刀剑相向,岂不是遭那暗中人冷笑。”戒嗔方丈忽然高声说道,“二位还是放下心中怨恨……”
童四海连忙起身,一拱手,强展笑颜道:“二位二位,都是自家人,莫要伤了和气,大师所言极是,若二位真动起手来,一旦有个损伤,岂不是让暗中那人拣了便宜。”
二人虽然愤怒,但还未失去理智,不然早就打在一起。此时一听戒嗔方丈所言在理,又已出面,也只得悻悻坐下,但心中愤恨实在难消。月傅霜将那一大杯烧刀子一饮而尽,对段刀崖怒目而视,二人四目相对,更增恨意。
若是眼神也能交手,想必二人目光都能迸出电来。
月傅霜坐下不久,便听秦红云突地开口,这佳人口中的话着实令他心头一颤。只听得秦红云道:“柳大总管说暗中人不是小女孩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人假借小女孩儿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