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午在红城富贵人家酒店吃饭到了两点多钟,所以肚子也并不饿。将行李提进改革姐家之后,大姐改革便用洗净的玻璃杯子殷勤地倒了开水请贵红喝,还打算削苹果给贵红。但贵红摆手阻止说“肚子还饱的,腾不出地方了”。于是大姐便打开厅里的电视机,音量调低,一边和贵红聊着县城房价、地价之类,一边收拾着大厅。待了一会之后,贵红说想去外面看看;改革姐见她想出去透气,便使眼色示意让我带着贵红出去,“可以沿着乐河走走,那边风景不错”。
贵红倒是拍手称好;我于是带着她下了楼,沿着修葺一新的乐河河堤缓步走着。我告诉贵红,我在清平乡念小学的时候最想去的地方,便是这座县城,“那个时候,说来不怕笑话,我连柏油路是什么都没见过。我听来过的同学讲,柏油路平坦得很,跟学校的操场一样,几辆车可以同时在上面来回的奔跑,还有十轮的大卡车”。
“是吧,对于这些感到很新奇?”贵红微笑起来太美了——就像英国王妃戴安娜的微笑那样富有青春的魅力。
“当时我就见过六轮的班车,每天就两趟,屁股后面拖着一股灰尘每天来来回回跑往县城,怎么也想不到十轮的大卡车长成什么样子。我于是便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走在这样的平坦路面上,光脚也行,睡在上面我也会笑起来。”
我说着这些,贵红侧身笑盈盈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眼里充满着说不尽的好奇和惊喜。
说到光脚,我可是深有体验。我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段时期是没有鞋子穿的,主要是鞋子没买多久被我穿烂了;家里母亲在冬日和堂婶们做用麻线做的布鞋,没几个月前脚尖便被我这活蹦乱跳的猴子踢出了几个大窟窿,露出那些骄傲的脚拇趾在外面招风。我爸当时为了我们几兄妹上学,和母亲以及隔壁几位亲戚到他乡开荒去了,家里也没留下余钱,所以没法新买。
而工富和改革的鞋子又比较大,我拖着一大截裸露的脚后跟也走不习惯,所以我就索性光着脚丫子——脚底板没多久,就长了一层像风晾干过的胶黄的厚厚的茧子——就像汽车的防护胎似的,只要没有遇到玻璃或者钉子找刺,还是十分自在的,可以放心在路上赏心悦目的奔弛。
由于当时改革开放没多久,整个乡村都还极为贫困——远远近近的村落都是木瓦结构的老房子,没有一幢楼房或者别墅,连街市上贩卖的东西也极为稀少——农村所用日用品很多还在依靠供销社的传统供应。所以村民家庭经济情形大体也差不多,像我这样蓬头垢面、屁股上裤子露着两个特别显眼的大眼镜去到学校也没什么,——班上好多同学也是光着脚丫流着鼻涕,——我照样还是比他们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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