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屾指着宅门,又对懿泽说:“你再看这个女人,她十几岁嫁到这里,当时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就知道吃喝玩,从来不过问家里的生意。可好日子没多久,她丈夫就卧病不起,一命归天。本来她都准备随丈夫去了,没成想她的妯娌为了独吞家产,给她栽赃了一个偷汉子的罪名,他们家人差点把她给勒死!你知道后来怎样吗?她气不过,为了自证清白,暗地里查她妯娌的轨迹,结果顺藤摸瓜竟然查出来她丈夫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她收集了三年的证据,终于替丈夫和自己报了仇,然后她也不想殉情了,一点一点的学做生意,现在是他们家的头号掌柜,全族老少都听她号令。”
懿泽一直默默的听着。
耄屾又是大笔一挥,他们来到一条僻静的土路,前方有一个旧木亭子,上面插着一面写着“茶”字的破旗,亭子内,一对白发老夫妇正在给客人倒茶。
懿泽看着,恍然感到有些眼熟。
耄屾问:“你还记得他们吗?他们给过你一碗茶,还要把家里最能御寒的一件衣服送给你。”
懿泽点了点头。
耄屾叹道:“他们年轻时有一个儿子,老汉为让儿子能娶上媳妇,很卖力赚钱,谁知还没攒够钱,儿子摔死了。后来又生了个女儿,两口子已经不太年轻了,可还是攒钱,想给女儿一份丰厚的嫁妆,可惜,女儿又病死了。你觉得命运对他们是不是很残忍?”
懿泽问:“你就不给他们写好点?”
耄屾轻轻一笑,道:“他们命相中就是无字无女,实在不能怪我。”
懿泽望去,那对老夫妇对人满腔热情,就好像那日对待自己一样。
耄屾又说:“虽然命运残忍,可他们还是用最善念的一面对待别人,这样真的很伟大。你觉得,他们活到这把年纪却是绝骨头,不会为失去子女而痛心吗?可是你看他们有没有一蹶不振的模样?”
懿泽已经知道耄屾带她下山的用意了,她垂头丧气的摇着头,道:“你带我去看的这些人,他们和我都不一样!他们虽然失去的也是最亲的人,可是那都是无可奈何的,是无能为力的……可是我的丈夫,他原本是不该死的,甚至也可以说,他是被我害死的……如果我能在他活着的时候,不是那么冷漠,去多关心他一点,或许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悔恨……如果我能不要那么骄傲,如果我能多信任他一点,我们之间所有的悲剧,都是可以挽回的……是我亲手毁灭了我们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
说着,懿泽早已泪如雨下,泪光中,是悔、是恨、是自责、是不甘。耄屾默默听着,并不做声。
待懿泽慢慢控制住眼泪,耄屾又带着她往回走,一边问:“你知道,你们这些天生的神仙,跟我们这些修行千年甚至万年才得道的神仙,有什么不同吗?”
懿泽答道:“自然是你们法力更高。”
耄屾摇了摇头,笑道:“非也,是你们还没学会做人,就去做神了!”
懿泽看了耄屾一眼,好似有所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