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她便认识到走路的好处,平时在二楼起居,木地板一走路就咯吱咯吱的,好容易下到地面,每回出来散心,必定在空地上来回绕圈,走得浑身出汗,方才心满意足。
如此几日下来,众人已多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便连教养嬷嬷也觉得,主人去香雪海,于家下人是难得的放松,这几日来检查功课时,面上便多带出笑来,比往常要和悦得多,她刻板尽忠了一辈子,到老了稍一懈怠,立刻便觉出好处来,这绣楼临水,一楼虽然宽敞,但却颇为阴湿,坐久了回家烤烤火,和家里人说说话,不比在那处发呆受用得多?
为何闺阁松弛至此,外人却无一丝察觉?这里还有个缘故,因王家的主母更迭频繁,如王琼华祖父,他先后娶妻四次,如今第四任太太不过三十岁,身上却是不好,常年咳嗽,也有说染了肺痨的,只一向在吃药,也无心理事。而王琼华之父,也已经娶了两次妻,王琼华是原配所生,她继母现在要伺候婆婆,还要管着一大家子后院的事情,并山园这里的事实在是有心无力,都是交给管家,一旦管家跟了王老爷去香雪海,并山园这里门禁便比以往要松弛得多。还有许多丫鬟小厮偷偷跑到园中来游戏的,只是主人们不知道罢了。
大宅门里的女人,总是命短,王家绣楼里这几个小姐,母亲还健在的不过一个,止如今随着其父去了任上,不忍她跟着颠簸,便留她在家里备嫁,其余女孩子不分嫡出庶出,都是早早就没了母亲,多被乳母养大,乳母白日里倒是时常能来探望一二的,这是年节里各家有事,方才进来得少了,给了她们这一点余地。
王琼华从前只觉得二三十岁便死,也是很寻常的事,如今看了周报,倒是想道,“家下的女眷这样薄命,多是因为缠足又不爱动的缘故,元气弱,容易染病,再说这日子也太无聊,心里郁结,更是容易缠绵成疾。”
她现在已完全不想死了,只想着要到买活军那里,尽量地活得久一些,哪怕是让她做个抄书女工,又或是做个绣娘,那也是愿意的。这几日由报喜去取菜,又花了几百文的赏钱,叫厨房做了几副猪肝来吃,希望能得以明目,如此可以走夜路——报喜有点儿雀蒙眼,王琼华还好,王婉芳眼睛倒是明亮,但她丝毫不认路,因此她们逃出去以后,若不在天黑以前找到水门码头,便很有可能迷路。
两姐妹又暗地里收拾了自己的私房银子,将所有金银搜罗出来,连屋内贵重玉石陈设都没放过,全都凑在一起,大约是金银果子七八两,银元宝十余两,平时打赏的铜钱是不敢带的,太沉重了,还有各色头面五六幅,估摸着能当个百余两,给王婉芳做放足手术的钱是有了。余下大约还能花销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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