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昞不吱声,他当时敢于守卫东都,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诸王不合,自己只需坚守数日,城外贼军自然崩溃,邺城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刚刚立足的时候,就派出大军来争夺东都。
徐础微笑道:“我觉得邺城又该有‘好运’了。”
“梁王会遭到刺杀?”
徐础摇摇头,“梁王偷袭两王,出人意料,邺城毫无防备,对他亦没有特别关注,估计没有提前做出安排。”
“寇道孤……”
“那不是那种人,邺城也不信任他。”
“那就是你了!”费昞抬高声音,马上又降低,“对你来说,刺王比刺驾容易多了吧?”
“我不会再做这种事。”
“嘿。”费昞似信非信,“你说邺城又会有‘好运’,但不是梁王——那就是淮州了。盛家兄弟众多,目前有三人掌权,死掉哪一个似乎都不影响大局,三人一同死掉……邺城的运气没这么好吧?”
“不一定是死人,总之淮州会发生点什么。”
“我不信,你说的那两件事,更像是意外,欢颜郡主虽是女子,但一直以来行事光明磊落,没见她用过阴谋诡计。”
“那就让咱们再期盼一次‘意外’吧。”徐础笑道。
“我还以为你真能猜出什么,原来是通胡猜。”
“我还有一个猜测,更合理些。据说尹大人没有落入梁军之手,而是提前出发,现在很可能已经赶到西京。”
“我也听说了,尹大人虽是文官,行事却有武将利落之风,两王若能……唉,不提也罢。西京太远,冀州军即便完整,也来不及返回邺城。”
“邺城还派出孙雅鹿孙先生前往西京议和,若能与尹大人汇合,一同努力,与降世军结盟,纵不能及时东返,也足以震动群雄,梁王与淮州盛家需要多想一想。”
费昞考虑一会,微点下头,“这条猜测还有点影儿,只是有何影响,尚难预料,梁军也可能因此急于攻城,反令邺城失陷更快。”
“所以还要再等。”徐础起身,“我也只能猜到这里,多谢费大人的盛情款待。”
“明天你还过来,我多准备些酒菜,咱们喝个痛快。”
“必当从命。”
次日行军突然加快,傍晚扎营,离邺城不远,前方大军已经聚集在城下,等候梁王发布攻城的命令。
事到临头,于瞻越发惊慌,一停下就去守在寇道孤的帐篷里,只为打听只言片语,正使费昞反而不急,真的备下一桌丰盛的酒菜,派随从来请徐础。
两人边吃边聊,不提军国大事,只说些东都往事,议论下学问。
酒过三巡,费昞才道:“邺城若被攻破,徐公子打算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逃走,到思过谷叫上那里的人,带他们找个地方藏身,然后去趟渔阳。”
“为何要去渔阳?梁军攻城邺城之后,肯定还要北上,渔阳也非安身之所。”
“处理一些私事。”
费昞盯着徐础,“心怀天下的徐公子哪去了?”
“与刺驾之人一同隐退。”
“为何?”
“因为并没有‘天下’可以怀在心里,或者说是有一个天下,但是谁也没办法‘心怀’。当一个读书人说起心怀天下时,与僧道谈论神佛,与相士抬出天意,差不多是一个意思,用来掩饰自己的无能罢了。”
费昞大摇其头,“徐公子颇有见地,这句话我却完全不能认可,心怀天下是种姿态,可能永远也做不到,但是怀有此心者,方能践大道、履大义、行大事。”
徐础笑道:“费大人说出此话,必是要让我做些什么,这顿酒怕是不能白喝。”
费昞没有否认,向门口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仔细考虑了徐公子昨天的话,邺城的确需要一点运气,与其坐等,不如自己动手。”
徐础一愣,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来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