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老省长慢慢转过身来,郑雄赶紧上前做了介绍。老省长一边听,一边抬起手来,身子却在往后仰。曾本之心里冷笑一声,像是试着要抬起右手又不得不放下,并顺势甩了几下,意思是说胳膊肘儿不行,抬不起来。老省长也会解嘲,马上说曾先生这样子是伏案时间太长颈椎上出了毛病。
曾本之不冷不热地说:“谢谢你那次不请自来,给老朽的生日多凑一份热闹。当时就觉得你很眼熟,怪我记忆力不好,直到昨天晚上才想起来,你我其实早就认识。一九**年夏天,你是不是带专案组来楚学院住了一阵?”
老省长说:“曾先生记忆很准确,正是那一次,我将你们六楼的‘楚馆秦楼’会议室做了临时办公室。”
曾本之说:“那时候你的嗓门真大,你在六楼东头的‘楚馆秦楼’会议室冲着别人怒吼,我都要将自己屋里的那只修补过的楚鼎用双手护着,担心它会被震碎!”
老省长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呀!”
曾本之说:“郝嘉当时跳楼可是很大的事情,我还以为专案组的负责人会受处分,没想到哇,真的是人要有青云之志,还要有青云之路!”
老省长说:“曾先生当然不晓得当年的那个秘密,还不到五十年,有些档案还不能解密。我这个专案组长虽然看过那些档案,也不能信口开河。我只能说如果郝嘉不跳楼,楚学院院长肯定不会姓曾。”
曾本之说:“若不姓曾,而是姓郝,对我和大家都是一大幸事。”
两个气质完全不一样的男人正在唇枪舌剑暗藏话语机锋,从曾侯乙馆门口进来一群身着警服的年轻人。见领头的女子是沙璐,曾本之心里突然轻松起来。沙璐在曾侯乙尊盘面前站定后,开口几句话就将老省长他们吸引住了。
“各位警花警草,本人信奉一言九鼎,因恋上青铜重器,虽是二八佳人,却三下随州,四会曾侯,五探古纪南城,六游盘龙城,七拼八凑,好不容易考中这省博物馆的志愿者,今天是我第十次做义务讲解,拜托各位一定要不离不弃。如果觉得讲解还行,中午就请我喝一碗糊汤米粉,若是觉得还有进步的空间,就只好由我来请各位吃热干面。在青铜时代,楚地制造的青铜重器,奇美浪漫更具艺术气韵。而秦地制造的青铜重器,凝重霸道带有威胁压迫的政治特色。所以,才有后来者生发出来的感慨,假若当初不是秦而是楚来统一中国,或许有更多的民主自由,少许多血腥屠杀。以在这里展出的曾侯乙墓出土文物为例,计有青铜礼器、酒器、水器等,一共六千二百三十九件,总重量十点五吨,大家可以看我手指的方向,那里有两个酒器之王,一只高一米二五,重三百二十七点五公斤。另一只高一米二六,重二百九十二公斤。如此巨大的酒器,装起酒来足以慰劳一支大军。本警花提请各位警草记住,在冷兵器时代,一根打狗棍就相当于你们现在的佩枪,一把青铜剑相当于一挺机枪,一柄青铜斧更等于一门大炮。假如当年楚地之人将这十几吨青铜全部铸成兵器,足够装备一支精锐之师。依此类推,国家绝对禁止发掘的楚国首都纪南城遗址中,或许掩埋着百倍千倍于曾侯乙墓中的青铜重器,如果铸成兵器又能装备多么强大的楚军!遗憾啦遗憾,咱们楚人的祖宗,一年也炼不出一百吨的青铜原料,不将它们做成兵器,却制成鼎簋鉴缶钟等毫无还手之力的礼器。当然,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大老秦得到江山,却存活得很短。大老楚失去了威权,却在文化中得到永生。各位都是业余驴友,你们在大老秦的地盘里见过天下无双的青铜重器没有?你们在大老秦的地盘里被哪件青铜重器镇住了没有?肯定没有吧,那么今天就让你们见见咱大老楚高处不胜寒的惊世骇俗的超级伟大的作品——曾侯乙尊盘!几个月之前,我也像你们一样,只晓得曾侯乙编钟。可如今我算是懂了,曾侯乙编钟只是皇冠,曾侯乙尊盘才是皇冠上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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