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脸色微变,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李轩竟然引用了前番满江红中的两句诗,足见他是个“有心人”。当然,更多的是心怀怨愤不满,看不起江南偏安的现状,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话里藏刀了。
但孔晟不想与这李轩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争辩下去,更不想争什么谁是谁非,见他情绪激动,也不为己甚,索性就只微微一笑,扭头望向了别处——那亭外,雪渐渐停了,不远处的官道上,三两个披着蓑衣的行人,正吃力地踩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亭中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尴尬沉闷起来。
李轩咄咄逼人的话没有换来孔晟的反击,让李轩在愤懑之余又有些尴尬。他慢慢回头来扫了孔晟一眼,见这位名动江南的士子少年郎面带微笑神态从容,给人的感觉犹如春风拂面,也不知怎地,腹中那漫天的火气也就一点点消散了去。
他的确是在彭城时就听闻了孔晟的名字。孔晟那几首传世佳作尤其是长恨歌的哀婉绝唱,伴随着进出江南的商队,早已传入江北和河南,只是远不如在江南这般脍炙人口、广为传唱。至于请都金陵表,因为河南是战乱的主战场,消息阻塞不通畅,加了新皇帝李亨御批的表文暂时还没有通传到彭城去。
李轩也没想到在这润州城外的向吴亭能偶遇闻名已久的江南才子孔晟。只是这一席话交谈下来,李轩对孔晟的好感消减了不少,将他同样也当成了只会动嘴皮子的酸腐文士之流,心里很是失望。
若是李轩知道此刻的孔晟已然是天子门生、朝廷册封的睢阳宋城县令,正在不畏艰险奔赴国难,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对于李轩的咄咄逼人和居高临下,穆长风还好些,乌显乌解兄弟俩早就听不下去了,两人按捺不住要开口反驳两句,为孔晟说说话,却被孔晟一个眼色给阻止了。
乌显恼火地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扭头望向亭外。他是宫廷宿卫,虽然官职卑微,却终归还是禁军出身,心气儿也高着。孔晟被人鄙视,无疑就相当于他们被人看不起,心头自然不爽。
尤其是那名无礼嚣张的扈从,若不是不想滋事生非,引起无谓的麻烦,乌显早就亮明身份给这厮一记狠狠的耳光了。
乌解则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又呼入一口新鲜的空气,呼了一个透心凉。
孔晟哪里会在乎一个路人甲的看法和观感。哪怕此人大有来历,背景不凡,也不会在孔晟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他着急进城休息,养精蓄锐后好继续赶路,见雪停了,就起身向李轩抱了抱拳:“我等进城去了,李公子,就此别过,他日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这就是套路性的客气话、场面话,其实谁也不指望日后能再见着。
孔晟说完,就招呼着穆长风三个人牵着马匹离开向吴亭,拐上了通往润州城的官道。
身后,隐隐传来夹杂在呼啸北风声中的李轩那尖细淡漠的轻笑声:“夸夸其谈,虚有其表,所谓江南才子原来就是这个德性,真是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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