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吏又做了个揖:“也怪我等疏忽,故而怠慢了塞尉,还请恕罪……至多近夜前,某必将腾出公舍与居所……”
这话说的有水平,不仔细琢磨还真就听不出来:谁让你来的那么快,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生气不至于,说实话,比想象中一见他就横眉冷眼,用鼻孔出气的景像好多了。
至少没有逼得他一上任就杀人立威。
“准备让他们搬到哪里?”
“除了军营,再无去处!”
耿成又想起了门口的摊贩:“衙门口的租税,也是郡府收缴?”
“这倒不是,而是年节后才由士史做主设了廛市……”
文吏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士史自知此举有损官威,但若不如此,衙中这二十残卒便无药可医。也不怕塞尉笑话:塞中自年节后就再未发过钱粮,自十日前,就已有烽燧断了粮,只能以草根树皮充饥……”
老子才是强阴塞尉,我笑话个毛?
没有自己打自己脸的,他委实没想到,立了大功才不久的强阴塞竟凄惨到了如此地步?
耿成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刚要喝问一句粮呢,又见郭景给他使着眼色。
“去岁冬,原部都尉中了都骨的调虎离山之计,被奸细混进城中烧了粮草。后使君当机立断,换来阎志与于洪,但二人已是回天无力,故而才有强阴大败。
而那些粮草本是一障三塞之半年所需,并千余将卒半年之禄米,损失甚众,使君筹集也需要时日,故而如今诸塞捉襟见肘……”
这只是捉襟见肘吗?
兵卒都要啃草根树皮了,官府都穷到将衙门口出租给商贩摆摊,才能给伤兵买药的程度……
怪不得空缺数月,迟迟无人来任这强阴塞尉?
更怪不得郭缊不看好他,认为他会被撞个头破血流?
但凡脑子没被门挤,谁愿意接这样的烂摊子?
还好,郭使君早有预见,对他也着实不错。看他听不进去劝,就硬挤出了三千石粮,让他收买人心。
强阴塞的兵卒都到了啃树皮的程度,拉来粮食的耿成岂不就是雪中送炭?
能不能彻底折服不好说,至少三五个月之内绝不敢有人使绊子,不然肯定会惹起众怒。
“明天就发粮!”
耿成黑着脸,边往外走边说道,“那文吏,让这些伤兵也别搬了,且先住着!”
“那塞尉宿在何处?”
“张汛住在哪?”
“士史自是宿在城外营中!”
“他能住得,我为何住不得!”
本以为耿成会说他也去城外军营,却不想耿成白牙一呲:“但爷爷住衙堂!”
他又一指郭景和耿义:“你们两个也住进来,还有耿立、耿奋,其余部众则在院中扎营……衙门口都成菜市场了,还讲鸡毛的威严?”
新上任的塞尉要住衙堂,那一众文吏又在何处署理公务,军将又在何处计议军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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