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拦着我！”

夏礼正头疼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黑汉子亮着半边膀子，一把挥开身旁人的阻拦，蛮横地走到了夏礼身前，根本不顾周遭人的眼神。

“会主大人，我不知道您还在犹豫什么，这分明是袁家所为，难道您要等到兄弟全死光了给我们收尸吗？”声音如同人一样粗犷，却是真性情，反而让夏礼气不起来，或许也是因为他在遇到这事儿时候跟夏礼的反应如出一辙，同样是给冲昏了头脑，所以心中还是原谅了这个鲁莽的汉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字不好听，会主大人就叫我大熊就行了。”黑汉子竟还是个老实人，听得夏礼问他名字，竟然是有些腼腆。

夏礼点头道：“确实，脑子也跟熊一样不好使。”

大熊一愣神，夏礼随后转向一边，看着伏在自己身旁的杨参谋，眼中的冷漠淡了一分，却依旧是冷冷地问道：“杨参谋，你认为袁家的可能性有多少？”

该做事的时候，绝不含糊，这是黑龙会的人应该具备的，杨参谋虽然卑躬屈膝，到了说事的时候便认真了起来，全没了方才的卑微，直起了身子道：“属下认为，一分都没有，我们这次拦截情报，绝对干净利落，连尸体都是埋在城外十多里的山上，加之一向各帮派间从未有过正面冲突，属下断定，袁家不可能做出这等反应。”

“正是。”夏礼很满意杨参谋的分析，转而看向那个有些乱了方寸的汉子，他也识趣地退了回去，眼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却还等着自己去安定，如何是好？夏礼从未处理过这样棘手的问题，即使冷漠如他，冷静如他，也有些手足无措，空余叹息：“是谁呢……”

……

…………

张榜的日子到了，邱艺儿早早便收拾好了行李，决意前一日离开的，她心知自己的答案是“大逆不道”的，当然，这只是逆了那些俗人的道，却是真心顺着自己的道。她没有想过自己会中榜，甚至一直在担心会不会礼部那边一言，就会让自己一辈子吃牢饭。

只是昨日有雨，不方便启程，又耽搁了一日，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心里的期待还尚存一丝小火苗，却叫昨日一天的大雨给彻底浇灭了——夏礼依旧没有来。

没了考生身份，邱艺儿便捡了自己平日里爱穿的衣服装扮上，镜中的人儿清秀可人，一回想到往日里上街总会被臭男人们注视，心中诚然不快，加之今天心情坏到了个极致，干脆择了青纱，将自己的头裹了起来，行在路上果然少了几分注目。

通往城门的小巷子给外街上店铺里的那些货物给堵了，邱艺儿无奈地只好走大路，顺道是要路过张榜的，她心中原想绕道过去，不要去想那虚名，去和那些个俗人争个什么名利的，却事与愿违。

路程仿佛短了许多，即刻就到了张榜牌前，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让好多身单体弱的考生连自己的名字都是瞧不见——他们是这么希望的。

邱艺儿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诶，果然啊，那些个大家子弟毫无悬念的中榜啊，真是让人没个念想啊。”

“是啊，大凌也逃不过这俗的，咱一身在世，只能随着活啊，没法子，没法子啊……”

众人的哀叹全给邱艺儿过滤掉了，根本不想听这些个抱怨，这何尝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抱怨呢，只会让人凭生恼怒罢了。

“诶！你们看，这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邱武艺……好像没听说过这人啊，难道是一榜中的？还从未出过这种事啊，哪个考子没考个五六年才中上的……”

“诶，不对不对，我听说夏家今年也出了个自荐考生，好像就是姓邱。”

邱艺儿的脚步顿住了。

被人群隔在了外围的考生们头疼不已，不知怎的，身后突然出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将他们分开来。

“喂，你个女子在这里挤个什么？我们都还没看到呢，喂，你还挤！”

抱怨声此起彼伏，邱艺儿看似娇小的身躯，硬是一路挤到了榜前，冲破人群的阻隔，眼前豁然开朗，一张硕大的红榜在目。

邱艺儿的心跳开始不再平息，甚至是狂乱的，她的眼睛焦急地从榜单上扫过，自上而下。

李志仁……

赵明山……

而后，她的化名——邱武艺。

她竟然中榜了……

身旁喧闹的人声，忽然只如狂啸风声灌入耳畔，轰鸣着正如同她脑中那不停质疑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中榜？

“艺儿姑娘？”

“我与公子不熟，请不要直呼我名字。”

“那么，邱姑娘……”夏礼温和的笑容此刻占据了她所有的猜想，不管她多想去回避这个已经被她打上居心剖侧标签的美丽少年，却只能想到他。

让她中榜，这样的代价或许是她不能想象的，那个名叫夏礼，只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是拿自己的生命在赌，若是她的答案叫他人看见，那么掉脑袋的就不是她一个人，还要加上他。

心中的思绪乱如麻，没有线头，即解不开自己的困惑，邱艺儿玄如秋水的眸子如同夜晚的灯火，不安分地跳动着。她猛然回头，再次冲破人群的阻隔，朝着异于城门的方向快步跑去。